凱蒙綜合大學，階梯教室108。

    這個奇怪的問題幾乎瞬間讓整個教室都變成歡樂的海洋，前排一名精靈學生都憋不住笑了，舉手說道：“教授，你應該問誰會不愿意！”

    面對學生的回答，他嘴角露出淺笑：“那如果換成八倍術力，追殺者變成一頭紅狼呢？嗯，看來大家不是很怕自然森林里分布最廣泛的狩獵者。”

    這時候大家都有點遲疑了——幼年期斬魚龍可以說是白銀殺手，有一個笑話是‘術師第一次沒經驗，面對知識之海就繳械了；術師第二次有經驗，但面對又快又猛又激情的斬魚龍還是得繳械’。

    不過大家基本都舉手了，精靈教授點點頭，又說道：“那如果換成三倍術力，追殺者換成一位標準血狂獵人呢？”

    “那如果換成，只增加一倍術力，但永遠被泰坦行刑者級別的虛境生物追殺呢？”

    “我當然沒有那么慷慨。”精靈教授笑道：“但虛境可以。”

    “大家都簽過學業貸款契約吧？簽約雙方祈求虛境作為公證人，讓虛境來監督契約執行情況，誰違反合同，誰就會被虛境降下制裁……這其實就是最常見的「恩賜」！”

    精靈教授笑道：“當然好說話，因為需要遵守契約的是你們，違約付出代價的也是你們，在這個過程中你們并沒有得到任何額外收益，反而是需要一直付出，虛境對于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恩賜向來是慷慨大方——當然，這有因為保險業發展多年的緣故，據說很久以前簽訂契約也是很麻煩的事。”

    “但‘獎勵’和‘考驗’并非一成不變的機制，如果術師知道虛境力量的正確利用方式，就可以大幅提高獎勵額度，大幅降低考驗難度。”

    精靈教授環視教室：“將獎勵的一倍術力提高到十倍，將追殺者從泰坦行刑者降低到蝸牛，這并非愚者的妄言，而是真實存在的奇跡。”

    坐在后排阿德拉捧著臉，眼睛緊緊盯著教壇上的精靈。

    “啊？”芙瑞雅驚訝地看向阿德拉：“我還以為你會發出‘有沒有可以增加賭運的獎勵，考驗最好只是失去生育能力’之類的感嘆呢。”

    此時階梯教室坐滿了人，不僅僅過道，甚至窗戶上都趴著不少人，大家都是來聽席林教授的課。席林教授可以說是凱蒙綜合大學人氣最高的教授之一，學術、外貌、授課水平都是頂尖層次，可惜因為議員等校外工作，他幾年前就不再擔任常駐教授，偶爾才會來學校開一兩堂講座。

    若不是阿德拉幫芙瑞雅占了位置，她此時也得趴在窗戶上聽講呢。

    “假設我現在有兩個恩賜，第一個的代價是‘我永遠嘗不出食物的味道’，第二個的代價是‘我會嘗到視線里一切事物的味道’，你們覺得會發生什么事？”

    “沒錯，這就是「沖突」的奧妙，利用不同代價互相沖突這一點來減弱代價的負面影響。”席林教授贊賞地點點頭：“當然，并不是所有恩賜都能達到如此巧妙的配合，更常見的搭配是將多個會作用于同一處的代價聚集起來。”

    有學生問道：“如果我有十個恩賜，代價都是跟眼睛有關，那我是不是只需要付出眼睛，就能獲得十個恩賜的增益？”

    另外一名學生很是不解：“既然儀式派系這么強大，為什么現在逐漸式微了？”

    “像這種門檻較高的術法派系，往往很難傳承下去，一旦遇到意外斷代就會在歷史里湮滅，直到有術師從虛境里獲得傳承并且進行改良，才能讓這些過去的寶物重新煥發光彩。”

    有學生笑了：“哪怕術法派系不危險？擅長治療的水術派系也能殺人于無形呢。”

    “我們術師可以貪婪，可以冒險，可以不擇手段，但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都要珍惜生命！儀式派系違背了這一方向，再加上許多恩賜都會造成身體精神的傷殘，令術師變得偏激、暴戾、輕視生命，自然得不到傳播。”

    “我舉行這次講座，就是為了向大家闡明儀式派系的危害。日后大家如果在虛境遇到儀式派系的傳承，切記不要被貪婪沖昏頭腦，要謹慎地利用這份危險的知識。”

    “……四柱神邪教已經被狩罪廳徹底封殺了，包括頭目在內的所有成員都已經落網。這位同學，你平時應該要多看看新聞。”席林冷冷說道：“你的問題前提就不成立。”

    大家紛紛看過去，發現提問的那位同學居然戴著醫療師同款的烏鴉面具，像是在玩角色扮演。芙瑞雅自然也看見這一幕，她猛地回憶起邪教頭子好像也有這么一款面具。

    這時候，同學將烏鴉面具摘下來，露出一張歉意的臉龐：“抱歉，教授，我挺喜歡這副面具，所以就……”

    隨著歡聲笑語響起，芙瑞雅卻敏銳地注意到有個人正在往外面走去。他背著書包，戴著兜帽和口罩，就這樣穿過教室，大家似乎都沒注意到他，除了芙瑞雅外，沒有人將視線放到他身上。

    他來這里干嘛？

    ...

    “歡迎回來，剛好可以吃飯了。”

    等亞修放好飯菜，芙瑞雅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你下午是不是去上席林教授的課了？”

    “為什么突然來上課？”

    亞修將正在扒貓糧的小弦抱起來：“第一個原因是去大學治療室找人給小弦治病。”

    “嗯，先天軟骨病，我下午看見它坐在地上，精神懨懨，感覺它應該是不舒服，便帶它去找醫療師治療。醫療師說如果想讓它免去痛苦，基本每個月都要去進行治療。”

    “太好了，我還怕你會怪我呢。”

    “如果沒接受治療，小弦就不會知道痛苦是可以驅散，也不會知道健康是那么舒服。它以后可能很難忍受痛苦了，需要你每個月都帶它去治療。”

    “什么麻煩？”

    “怎么會！”芙瑞雅搖搖頭：“我怎么會嫌麻煩？它本來就不應該承受這樣的痛苦，是你將它從病痛里解救出來，我感謝你都來不及呢。”

    “這又不一樣，”芙瑞雅嘟囔道：“人哪有貓可愛，而且小弦又不會離開我，它是沒有保質期的朋友。”

    “不然呢？”芙瑞雅理直氣壯地說道：“保質期如果只有區區幾小時，譬如泥工，那就可以禮貌一點，裝幾小時的可愛媚娃；保質期如果有一周到幾個月，就可以在假期約出來聯絡感情，平時也可以聊聊愛好；保質期如果有幾年，那就要盡快聊一下政治觀點，迅速判斷對方是不是可以深交的類型，如果有根本性的觀念沖突就得立刻劃清界限，除了工作以外不相往來。”

    芙瑞雅愣了一下，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猶豫地捏著折耳貓的肉球舉起來：“至少得要有小弦這么可愛吧？”

    “路過學校，所以就順便看看你怎么上課。”亞修隨口說道：“哎？《怪只怪我說自己喜歡人妻》已經出第一集了啊？就看這個吧。”

    “是沒什么好看的。”亞修用叉子卷起面條：“所以我看一眼就走了。”

    但她的心思既不在美食上，也不在視頻上。

    說起來，這邪教頭子的保質期是……

    她強行讓自己不去思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