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二樓的書房，亞修幾乎要變成樹人，像一座森林的墓碑。每一根枝干都硬如鋼鐵，每一片枝葉都在汲取他的術力。

    兩百多歲的席林是二翼術師，這并不稀奇，派系境界是最無情的考核，如同天塹攔住一切天賦不足機緣不夠的‘庸才’。努力對術師而言毫無意義，因為努力本就是術師的基礎，然而沒有天賦，哪怕你活得時間再長，再勤奮，再拼命，就是無法觸及更高處的風景。

    所有資源都會轉化為術師的力量，包括時間。

    芙瑞雅的家雖然是溫柔鄉，卻也是他的落命冢。

    而且對他而言，生命這枚籌碼到底有多重要呢？

    亞修斂下眼瞼瞇起眼睛，仿佛在沉睡。

    席林繞著他走動，喃喃說道：“既然希斯已經不在，那我自然不需要繼續向他效忠，也不需要執行他的命令，我已經是自由的血月精靈。”

    “但你并不會殺我。”亞修平靜說道：“在你知道我不是希斯后，你不僅不想殺我，你甚至必須要保護我的生命。”

    如果他是真的希斯，席林固然要遵照命令刺殺他，但希斯同樣有辦法控制席林；而他不是希斯，席林已經解脫束縛，自然也沒有殺他的必要。

    當然不會，如果席林只剩下復仇的念頭，早在剛才就將他當成水蜜桃一樣捏爆了。

    “是的。”席林停在亞修身后，聲音在打顫：“既然希斯要你死，那你就得活著，哪怕茍延殘喘也要活著，哪怕生不如死也要活著！”

    “我不知道，但你如此羸弱，如此愚昧，如此渺小，只能說明一點……”

    “唯有殺了你，儀式才能完成，希斯的幻想才能降臨這個世界。”

    “不知道，我不知道！”

    “聽起來，儀式完成后的我，應該能超越所謂的四翼術師。”亞修嘴角微微上翹：“所以，如果你殺了我，我就會變成一位……能比擬血月極主的存在？”

    亞修輕聲低語：“那么，你要將我交給狩罪廳嗎？”

    “只有我才知道你的嚴重性，這件事只有我能做到……只有我……”

    沒錯，就是這樣。

    別的不說，只需要將亞修的生命特征發送頻率從十分鐘發送一次改為每秒發送一次，亞修前腳祛除芯片，后腳杰拉德趕來碎湖了。

    更何況，亞修現在也不是真的失去所有反抗能力。

    只是這棵樹徹底禁錮了他的移動能力，他現在反抗也無濟于事。

    獵人想殺了我，而席林想要保護我的命。如果運作妥當，甚至能引發席林跟獵人的沖突，如果造成大規模死傷，我還可以利用費南雪前些天的演講，引爆種族沖突和階級矛盾，然后……一個個念頭在亞修腦海里旋起旋滅，不一會兒便形成了一個具有雛形的陰謀。

    亞修對自己接下來將要遭遇的悲慘命運毫無波動，不緊張，不恐懼，不興奮。

    傷痛、孤獨、折磨這些無法動搖他的意志，因為在他的世界里……

    ……還有劍姬？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就像是亞修快要飛起來超脫這個世界，忽然有根線將他拉下來，讓他狠狠摔到地上，然后空氣流動的聲音，泥土的芳香，心跳的脈動，所有感覺一股腦地涌進腦子里。

    這時候，席林忽然發出奇怪的聲音。

    精靈從抽屜里拿出一柄烏木匕首，然后走到亞修面前，倒持匕首，輕輕一推——

    刺入了自己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