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找了處干凈的樹蔭，席地而坐。

南茉遞給他一壇酒：“不拘小節，直接喝。”

余成歲笑了笑，酒壇相碰。

南茉一把擦去嘴角的酒漬，緩緩道：“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夏天就過去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春末吧？那時候……我跟你說啊，我這輩子都沒這么丟臉過！”

余成歲笑道：“周驥后來也批評我了，說我不能這么死腦筋。”

“何止死腦筋！我當時想啊，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討厭的人！”

“我真有這么討厭？”

“嗯！”南茉重重點頭，“不過后來書院跟國子監比試，我就換想法了，余成歲，你真是我見過除了大舅舅一家和我爹爹之外，最最最聰明的人了！”

“再后來啊，又覺得我們之間緣分不淺。我來曲寧縣，你也在曲寧縣，我下黃石鄉，你也在黃石鄉修橋，連我住鄉長家，還是遇見你，我掉進田里，也是你路過把我拉起來……余成歲，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今生一次擦肩而過，我們上輩子一定是鄰居吧，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

“但興許，又不是鄰居……”

南茉自顧自灌了一口酒。

清冽中帶著辛辣的酒水自喉口而下，落在胃里，仿佛燒起了一把火，給了南茉足夠的勇氣。

“我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也許是你把我拉進空間的那一刻，也許是我們月下說話的那晚，或者更早的時候，就在那片飛滿螢火蟲的田野里……”

她勇敢地抬起頭，直直凝視對面男子的雙眸：“余成歲，我喜歡你。但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眼眶瞬間就紅了，她抬起頭，用力吸了吸鼻子：“不想哭的，我們之間有很多美好的回憶，我希望以后你在你的家鄉，想起今天的落日，也會覺得是個很美好的回憶。”

“與一個很好的朋友踐行，曾有一個很好看、很上進的姑娘喜歡過你。”

余成歲一貫冷靜無波瀾的眼，此刻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未料到南茉有如此大的勇氣。

也未料到，南茉先于他一步，說出了他想說的話。

南茉又舉起酒壇，他愣愣地與之相碰。

她喝了一大口，他卻沒喝。

“余成歲，以后想你的時候，我會抬頭看看星空。就這些話了，最后祝你一路順風！”

余成歲深深地凝視著南茉強顏歡笑的臉，用盡全身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擁抱她。

“愿你平安順遂、心想事成。”

他聽見自己說，聲音有些陌生。

*

翌日，南茉坐馬車離開了曲寧縣。

余成歲天沒亮就起了，站在能看見馬車經過的山頭，等一場無聲的告別。

太陽升起來了，金燦燦的陽光照耀大地。

南茉坐的馬車噠噠而來。

他看不見她，但知道她就在車里。

再見，南茉。

再見，我也喜歡著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