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明懷揣著心事入睡，第二天被周興文電話吵醒的時候，頭腦仍有幾分昏沉。“秦老弟，不，秦大爺，今天都第三天了，你過來瞧瞧我爸啊。”

周興文在電話那頭幾乎乞求道。秦世明撩起窗簾，外面天色剛亮，本想懟周興文二世祖一頓，話到嘴邊又咽下，換做是自己的父親躺在床上十年不動，突然有了蘇醒的可能，自己恐怕更著急。“大概半個小時到，在你家吃早飯，就這樣。”

穿衣洗漱后，秦世明直奔人民公園后院，周興文早早等在公園門口，寥寥數日不見，周興文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少，胡子拉碴，有了黑眼圈。“秦大爺，快，快看看我父親。”

周興文硬拽著秦世明進入病房，病房里充斥著一股子濃濃的中藥味兒，床邊兩側的醫療儀器已經撤走，但病床上的周天呼吸雖然微弱，卻勝在平穩，面色也相較于三日前有了紅潤氣息。情況正在向好的地方發展，只是，患者遲遲沒有醒來的跡象，令周興文與周老爺子不放心。“小友，我兒……”

等秦世明號脈檢查后，秦老爺子迫不及待詢問道。“一切如我預料的一般，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而且，剛剛我在患者體內發現了一絲勁氣，盡管很微弱，但有跟沒有是兩回事。”

秦世明成竹在胸，料定周天命不該絕。他一定會醒來，只是早晚不同而已。“有勁氣說明什么？”

周興文對古武不感興趣，“你就痛快點跟我講，我爸爸到底什么時候能醒過來，我每天守在床邊煎熬啊……”

“混賬東西！”

周老爺子瞪眼罵道：“你父親躺了十年，老夫從未有過半句怨言，你才守了三天不到就不樂意了？”

“爺爺，我沒那個意思，我心沒你沉穩，你還不了解我嗎？”

“周兄應該是因為不確定，所以心生忐忑，甚至恐慌，對吧？”

秦世明微笑道：“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忐忑，心慌，跟娶新娘子挑蓋頭一樣。”

周興文連連點頭。“沒出息的東西，每逢大事有靜氣，往日都怎么教導你的？”

周老爺子眼睛瞪得跟牛鈴鐺似的，“小友，讓你笑話了，我這孫子……哎，不成器啊。”

“沒，周兄已經很出色了，關乎患者病情，我們出去聊。”

“好，一邊吃飯一邊聊。”

周老爺子也痛快，領著秦世明在小花園石桌旁坐下，便有下人送來簡單但很營養的早餐。“患者恢復情況非常好，但是蘇醒可能會需要更長的時間。”

秦世明知道爺孫二人擔心患者，沒心思吃飯，自己就一邊吃一邊為兩人簡單介紹患者情況。“你耍我是不是？”

周興文不高興了，黑著臉道：“剛還說恢復得很好，為什么醒來卻要更長的時間？你是不是沒盡全力，是不是敲詐我呢……”

“啪！”

周老爺子揚起拐杖，不客氣的砸在周興文后背上，氣得吹胡子瞪眼。“爺爺，你……”

“道歉，馬上向秦小友道歉。”

周老爺子怒斥道：“不像話，秦小友為了你父親的病，費了多少心思？這等混帳話你怎么好意思說出口的？”

“道歉！”

“老爺子，你別動怒，周兄跟我開玩笑，你別當真，我們年輕人相互之間習慣了。”

秦世明一把拽著拐杖，以老爺子脾性，自己要不攔著，周興文今天非得屁股開花不可。“開玩笑？玩笑能這么開嗎？讓人寒心吶。”

周老爺子捶足頓胸，臉都氣白了。“爺爺，我道歉我道歉，你別上火。”

周興文又裝模作樣沖秦世明鞠躬道歉，最后還被老爺子罰站，不許吃早飯。“哎，都說了玩笑，何必當真呢？”

秦世明苦笑搖頭，為早日讓周興文解脫，放下碗筷解釋道：“其實，周兄的擔心是可以理解的，但患者之所以可能會晚一些日子醒來，其實不難理解。”

“舉個簡單例子，昨天我們大家都很累，都是晚上一點睡覺，我一覺睡到大中午自然醒，而周兄天沒亮就被叫起來去挑水劈柴，我跟周兄的精神狀態誰更好？”

“廢話，當然是你的精神狀況更好了，這還用問嗎？”

周興文仍有疑慮，“可我爸爸已經躺了十年，還沒睡夠？床板都換了兩張了……”

“因為前十年他身體狀況不穩，等同于活死人，活死人屬于正常人范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