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后，秦世明抽回了手，眉頭微微下垂。而林正坤依舊再摸脈，臉色比秦世明更難看幾分。常言道：“不怕西醫笑嘻嘻，就怕中醫眉眼低。”

中醫人一個皺眉的動作，便足以證明兩點，第一，病百分之百確診了；第二，這病不好治，甚至治不好了。五分鐘后，林正坤抽回了手，但沒有開口，反而饒有深意的看了看秦世明，示意兩人私底下再交流患者病情。“林院長，有話但說無妨，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在醫院這段時日，秦東海見慣了太多生死，尤其剛剛轉移到金陵第一醫院的時候，那時候還沒安排進特護病房，普通病房住了六個人，三天之內走了兩位病友。他早已經聽慣了“節哀”

二字，縱然心有不甘，卻也能坦然接受。人嘛，有幾個能活到一百歲？林正坤望向秦世明，仍有幾分猶豫、不忍。“說實情即可，這天下恐怕還沒我治不好的病。”

秦世明示意林正坤講實話，不用遮遮掩掩，不是他狂，是自信。老子醫術有這么好，怎么就不能狂妄一下了？“世明，做人要謙虛啊。”

秦東海苦口婆心勸道。“……”

秦世明沒說話，不置可否。“秦先生的病非常嚴重，恐怕已經到了藥石無救的地步了。”

斟酌再三，林正坤直言道：“第一，免疫力直線下降，虛不受補，不，是人體好像根本吸收不了營養；第二，因為身體虛弱，無法進行化療，體內癌細胞迅速擴張，保守估計，至少大半肺部都被感染到了，如無好的抑制法子，恐怕七天之內癌細胞就會迅速彌漫、轉移。”

“如決堤的江河，堵都堵不住。”

“所以……”

讓家屬準備后事的話，林正坤沒敢說出來，師傅老人家不還沒有發表言論嗎？而且，林正坤也希望秦世明能有法子，挽救一條生命的同時，也能讓自己，讓醫院積攢更多的經驗。“摸脈還不夠精準，觀察不夠入微，這一點上你不如白長風。”

秦世明當場做出點評，也不管林正坤是不是受得住，這話畢竟帶著幾分批評的意思。“免疫力下降是真的，癌細胞擴散也是真的，但還沒到準備后事那一步。”

秦世明接著道：“第一，患者免疫力雖然下降，可確診嚴重貧血，但他的造血功能并不弱，甚至高于平均線；那么，針對嚴重貧血以及免疫力下降這一塊，只需要針對性補充營養即可。”

林正坤連連點頭，不敢反駁。“第二，癌細胞雖然在擴散，但遠沒有那般厲害，尚在可控范圍之內。”

“第三，患者心不亂神不散，目光有神，可醫治的把握性極大。”

“第四，也是我最疑惑的一點。”

秦世明擰眉道：“患者身體技能都很正常，造血功能也在，營養也跟上了，治療藥物也沒用錯，怎么會得貧血？”

“這個……”

林正坤也很懵。“罷了，先控制癌細胞吧，我開個方子，你先學習學習。”

秦世明想不明白，也不多想，直接拿過床頭柜上的紙筆，唰唰唰龍飛鳳舞，寫好后遞給林正坤，囑咐道：“武火急煎。”

“師傅，這，這能行嗎？附子三十克，這，這……”

林正坤站在原地不敢動，附子啊，這忒么是毒藥啊。因為中醫出了許多醫療事故，加上西醫的崛起，很多老中醫甚至忘記了附子這味藥了，因為這玩意兒是毒。超過十克極有可能致死，三十克，這還不要了老命？“我知道，盡管去拿藥，我自己的親人我心里能沒數嗎？”

秦世明早已料到林正坤的反應，心里莫名嘆息。與白長風相比，林正坤太過沉穩了。毒藥就不能用了？毒物就不能入藥了？古時候，人們還練五毒功呢，蝎子毒蛇等等毒物泡得酒，照喝不誤，又喝死了多少人？運用得到，砒霜也能救人。好比沈浪之子沈佳澤一樣，秦世明只是沖著孩子吼了兩聲，立馬就能下地站起來了，那番話難道不狠毒？這一點上，林正坤不如白長風，至少白長風敢于嘗試，只要認準了病，白長風是敢開方子的，林正坤有些畏首畏腳了。“是，師傅。”

林正坤沒有再反駁，親自去藥房拿藥了。病床上的秦東海絲毫沒覺得哪里不對勁，反而笑著問道：“大侄子，跟二伯說句實話，我是不是真的快不行了？”

“閻王爺要收你，還得問問我的意見才行。”

秦世明必須要狂起來，這樣才能給秦東海自信。“二伯，我在部隊三年，拜了一位老中醫，部隊里你也知道，人多，病就多，什么樣的病我沒遇到過？別說你只是患了癌癥了，我告訴你，我在戰場上救過很多腸子露出來的戰士，甚至半個腦袋瓜子都被子彈打飛了，只要還有氣兒，就能保住他們一條命！”

“所以，你踏踏實實把心擱在肚子里，我心里有數。”

“你小子藏得還真挺深的啊，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會醫術。”

秦東海信了，枯瘦的面頰浮現一抹欣慰笑容來。“二伯，說起來怪我。”

秦世明嘆息道：“當初察覺到你有病的時候，我就該親自為你治療，可你也知道，二嬸他們對我有意見，我怕你在中間難做，有考慮到林正坤與白長風醫術都不錯，治你的病沒問題，誰知道突然惡化了。”

“是我的錯，早知道我當時就應該堅持的。”

“無妨。”

秦東海不以為然的擺擺手，淡笑道：“葉明能有你一半的本事我就燒高香了，可恨這小子總是嫉妒你，哎，不成才啊！”

“不聊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