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襲來，一匹快馬從葉府的側門而出，朝著城東的方向疾馳而去。馬上的女子一身素衫，頭發垂在腰際，伴隨著夜晚的風，發絲在身后高高揚起。“駕！”

她雙手抓住韁繩，直直凝視前方，目光堅定，還算鎮定的眉眼間透露出隱隱的焦灼。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色中越來越快，穿透了大都城的大街小巷。一炷香的時間后，快馬在柳府門口停下。葉寧語幾乎是飛身下馬，連韁繩都來不及套，便快步朝門口走去。門房見來了一位貌若天仙卻神情急切的女子，心下詫異萬分。“姑娘可是來府上醫治的大夫？”

一個門房走上來問。葉寧語聽門房這么說，知道肖護衛所言非虛，心中更是一沉，不覺雙腿發軟起來。“我姓葉，想見見白先生，煩請小哥通報一聲。”

葉寧語的語速很快，聲音里滿是急切。門房見葉寧語這樣說，都聽出來她不是大夫了。“這……姑娘，今夜府上有要事，白先生怕是不便見客，還請姑娘擇日再來。”

門房一臉為難。“煩請小哥先進去通傳一聲，白先生若是不便，柳公子也可以。”

門房聽她說起柳公子，心知這位姑娘恐怕和府上的兩位主子都認識。可之前主子便吩咐了，誰來了也不見。更不用說今夜府上亂作一團，主子都有急事要辦。“姑娘，柳公子不在府上，我等確實不便進去通傳。”

門房更加為難，這半個月來，他們就是這樣攔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和白先生交情頗深之人，如堂堂三品的祭酒大人，都被一一攔下了。所以，他們雖然心中猜測葉寧語的身份，卻還是沒有松口。葉寧語驀地黑了臉，“今日，你們放，我得進去。不放，我也得進去！”

說罷，她抬腿就要硬闖。葉寧語素來并非仗勢欺人之輩，只是眼下形勢緊急，又偏偏遇上幾個不靈活的。她沒有時間和他們細說，只能使用非常手段。見來人要硬闖，門房幾人也都不懼，只紛紛將手握在腰間的刀柄上，與葉寧語做出對陣之勢。“姑娘好霸道，念在你是我們公子的朋友，我們不會主動對姑娘動手。若姑娘執意要闖，我等也只好不客氣了。”

葉寧語沒有多說，后退一步蓄力，準備動手。見她當真要硬闖，門房也驀地拔出了刀。兩相僵持之際，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住手！”

那聲音里全是不滿和呵斥，幾個剛剛拔出刀的門房立即停了手。葉寧語回頭，看見了一張還算熟悉的臉。“柳公子！”

葉寧語如釋重負。柳一平急匆匆走到葉寧語身旁，一臉驚詫。“葉大姑娘怎么來了？”

葉寧語沒有回答，而是直直看向柳一平。“他可還好？”

柳一平愣了片刻，抬眼看了看葉寧語，欲言又止，沒有說話。見他這般神態，葉寧語心里最后一絲希冀落了空。此時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抓住柳一平的手腕。“帶我去見他！”

柳一平深深看了葉寧語一眼，長嘆了一口氣，“好！”

說罷，領著葉寧語往府里走。經過門房身邊的時候，他忽然停下，眼神凌厲地看著他們。“你們都記好了，這位姑娘是公子最看重的貴客。日后，你們就算是攔著當今圣上，也不能攔她。否則，公子的怒意，你們便自己承受。”

那幾個門房見柳一平剛剛如此禮遇這位姑娘，早就心中駭然。如今聽他這么說，更是嚇破了膽，連連向葉寧語道歉。可她現在哪里顧得上這些，只催促柳一平。“快走吧。”

柳一平帶著她入了府，一路朝著正房的方向走。柳府從外面看著并不算大，可里面進深很長，遠比外面看上去的大許多。暮色已深，柳府里的燈光不算太亮。直到走到正房外，才看見了一片明亮的燈光。此時，正房外正站著四五個老者，個個須發皆白，眉頭緊鎖，手里提著一個藥箱，各自身后還跟著一個藥童。想必這些就是接連入府的大夫了。一個個消息被證實，葉寧語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揪緊，往日白承之的一言一行都浮現在她的腦海。急切，擔憂，愧疚……許多種情緒涌上心頭。正房的門被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端著水盆的小廝，水盆內的水已經變紅，帕子上的血跡看著令人觸目驚心。一個大夫從里面走出來，邊走邊搖頭。“如何了？”

柳一平和葉寧語同時上前問道。大夫嘆了口氣，看著站在院子里的其他幾位大夫，對著他們拱手作揖。“老朽無能為力，請諸位同仁前去瞧瞧。”

說罷，提著藥箱就走了，連診金都不收。葉寧語見狀，心中更是惶然。很快，第二位、第三位、第五位大夫都進去了又出來，皆是一般無奈又嘆息的神色。“為患者準備后事吧。”

最后一位大夫搖著頭道，隨即，也提著藥箱，沒收診金就走了。后事……！短短兩個字像是驚雷一般，震在葉寧語的頭頂。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時間步子無法挪動，眼眶泛紅，雙眸無神。她的發絲在夜風中飛舞，身影顯得單薄又落寞。此時，她壓根沒有注意到院中已四下無人，就連剛剛一直待在她身邊的柳一平，也不見了蹤影。“白飛廉！”

葉寧語自言自語，下意識喚出了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剛出口，她自己都不覺詫異。可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她想進入屋子里，去看看那個人。“阿語！”

就在她要推門而入之時，一個熟悉又柔和，還帶著幾分歡喜和期待的聲音，清晰傳入葉寧語耳畔。她推門的手停在半空，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阿語！”

又是一聲，這一次，聲音更為柔和。葉寧語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回頭的一剎那，她看見了那個一身白衫立在院中的身影。葉寧語驚詫之余，沒有注意到這聲與以往不同的稱呼，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是他！他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白承之臉上帶著比往日更為柔和的笑，眸子里滿是光亮，卻又柔情似水，身影在月光下拉出一個長影。葉寧語愣愣地站在原地，“你……”她雙唇輕啟，卻只是說出了一個字。白承之見狀，臉上笑意更濃。他抬腳往她的方向走，目光卻一直注視著她的眼睛，沒有挪動過。來到葉寧語面前，這才看到她泛紅的眼眶，以及帶著幾分焦急和不安的眸子。白承之的心不由抽痛起來，伸手撫上葉寧語鬢邊的那縷發絲，“你剛剛……在擔心我？”

出乎意外的是，葉寧語這次沒有躲閃，反而迎上了白承之的目光，一臉坦然。“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