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風雨行(11)
“我說具體一點,比如說東都。”話到這里,張世昭又看向了謝鳴鶴幾人。“東都那里,一來,司馬二龍要收攏控制東都還有淮西是需要時間的,未必能伸縮妥當,從容出兵;二來,司馬正這個人既然去了東都,跟東都合流,本質上是曹林喊過去當自己繼任的,便是要走個大魏忠臣的路子,結果他爹跟他叔叔殺了皇帝、齊王,估計馬上還要殺這個新立的趙王,他如何跟東都那些曹林舊部交代?哪怕兩邊都是親戚也難!所以,那邊麻煩真不比我們少。至于說江都禁軍,弒君之人,內亂外憂,據我所知,江都那里住著還好,可一旦動起來,糧食肯定不能持久,他們麻煩更多。”
謝鳴鶴點頭認可。
“非只如此。”張行也插嘴道。“我想過的,司馬正入了東都,讓王代積這廝擔任淮西總管,便是個大破綻……江都禁軍不來,他就是東都軍實際上的二號人物;可禁軍入了東都,王代積便只能勤勤懇懇做東都下屬,他在整個東都軍里怕是要被人排擠的連淮西都立不住……我親自去聯絡一下他。”
眾人各自心中微動。
謝鳴鶴也稍微放松……其實,他今日的緊繃,包括今日在決議中的保守、嚴厲,本質就是因為憂心江都禁軍……莫忘了,他本就是被江都禁軍給從老家攆出來的!
別人不知道江都禁軍的厲害,他知道;別人都還沉浸在河北戰事結束、李樞被拎回來、大行臺立起來這些事上的時候,他只想快點了結這邊,好去對付禁軍。
倒是陳斌,雖然也有身為南人對江都禁軍的重視,可今日、包括之前的緊繃里,倒有幾分是憂心自己前途。
“王代積還真是個破綻。”李定微微皺眉,以自己十年王九郎老同事的身份舉了贊成手。“那在淮西打?能把禁軍引誘過去?”
“最好從淮河上就開始動手。”張行認真以對。“我來時就做了布置……希望起些作用。”
說著,便將自己的想法和一點小的布置給抬了出來。
說實話,這個策略并沒有得到大家的普遍性認可,但問題在于,對黜龍幫來說,江都禁軍這一波最大的兩個問題,一個在于他們現在都沒有爭論結果的“打了怕得不償失”;另一個就是矛盾激化極快……他不是忽然冒出來的,是曹林死后必然的結果,理所當然跟剛剛結束的這一波大戰連上了,沒有給黜龍幫留下喘息之機……從這個角度來說,張行能在那種情況下搞出來一個對策,已經足夠好了。
實際上,聽完張行的布置,參與會議的黜龍幫核心骨干整體上是精神再振作幾分的,以至于接下來的討論也都沒有了那么大的爆竹木炭味。
就這樣,在繼續討論了補員、軍械修復、外交努力、部隊配置、戰術選擇、戰場選擇之后,還是有一個基本的問題擺在黜龍幫高層中間。
這個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那我來做決斷吧!就是積極防御,主動削弱!”張行遲疑片刻,卻又堅定給出了最后方略。“咱們先盡量將他從梁郡那里引到西面,讓他們從淮西北上,避免正式大規模交戰;但反過來說,如果他們軍隊失控,或者就是一心向我們核心領地殺進來,就要堅決做好戰斗準備,但依然不追求決戰,而是要以堅壁清野、層層遲滯消耗為手段,尋機殺傷部分有生力量,逼迫他們快速逃向東都……說白了,可以讓他們回東都,但若他們敢來招惹我們,或者真就從我們核心地盤上走,那就要扒他們一層皮,必要時斷他們肢體!否則,天下人還以為我們黜龍幫真怕了他們。”
火把下,眾人多松了口氣。
事情就是那個事情,總需要有人做決斷的。
“之所以說許他們回去,是因為我們需要認真考量對東都的外交和軍事定位。”張行稍作解釋道。“不能因為東都就在我們跟前,就想著一口氣吃下來,一個釘子般的東都不只是讓我們如鯁在喉,也讓關西如鯁在喉……我覺得我們最好的策略,是拉住東都,不指望跟他們做朋友,但不能讓他們倒向關西;不讓他們強盛起來,也不能讓他們衰弱到無力的地步……這樣才能爭取到時間和機遇,控制河北、東境,乃至于北地、江淮,來做發力。總之,沒有絕對的戰略優勢之前,東都是我們鉗制白橫秋-關隴這個勢力的最好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