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風雨行(1)
進入三月,江南已經開始熱了起來。九江一帶,最近剛剛落了一場雨,雨水之后,鄱陽湖水漲,植被也愈發茂盛,陽光之下,花紅葉綠配合著江湖之水,魚蝦鳥獸到處都是,顯得格外生動。
景色生動,人更生動。
鄱陽湖通往大江的狹窄區域偏西側,一處港口后方的官道上,喊殺聲剛剛稍歇,兩撥人馬,一撥只剩百十人,還多帶傷,只縮在背河的一個小丘上,負隅頑抗而已;另一撥足足數千人,卻是水陸并存,將小丘圍的除了水泄皆不通。
“許大哥。”一名左手掌整個斷掉,只拿衣物簡易捆住的軍官臥在丘上一塊大石碑旁,看著這一幕近乎咬牙切齒,卻又強忍疼痛與憤怒來看身側之人。“姓朱的跟姓沈的這是有備而來,你走吧,趁還有些真氣,加上水性好,從水路逃出去!”
“我碎了丹,也要跟朱紂拼了!”一旁一位肩窩上中了一箭之人居然是位凝丹高手,聞言愈怒。“這廝當日疑懼黜龍幫和淮右盟不能容他,從南陽逃過來,分明是個喪家之犬,是我們湖南人收留了他,他卻勾結江西人截殺我們……怎么能忍?”
“許玄!”那斷掌軍官大怒,一開始便想打斷對方,但明顯疼痛失力,費了好大力氣方才止住,繼而呵斥。“你碎了丹,必死無疑,他逃了便是,不過是多殺幾個嘍啰,得有人去報信,只要張大哥他們知道是朱紂做的好事,必能處置了他!況且,這事不是一個朱紂,背后還有操師御跟……這才是關鍵!”
聽到這里,那喚作許玄的凝丹高手終于忍耐不住,先是當場落淚,抹掉之后,復又扶著肩膀站起身來,卻又朝著那石碑狠狠唾了一口血沫,然后方才踉蹌幾步,向后方水面上騰躍起來。
結果,剛一起來,水面上那些船只尾部齊齊掀開一個蘆席,各自露出或三五或七八不定的鋼弩弩機來,一時間鋼矢齊飛,居然朝著此人攢射過來。
那許玄明顯真氣已經耗到一定份上,護體真氣都不足,又猝然被伏擊,居然當場中了四五根鋼矢,宛若中了箭的大鳥一般,歪歪斜斜朝著湖中落去。
繼而濺起一片水花。
岸上水上,齊齊歡呼,完全蓋住了小丘上眾人的絕望。
幾艘小船轉的快,便飛速往落水處去撈戰利品。然而,就在這時,眾人看的清楚,一艘跟戰場不能說完全不搭界,最起碼讓人感到突兀的烏篷船莫名出現在了視野內……而且,那烏篷船看起來明顯就是順水而走,緩慢到激不起多少波紋,卻居然搶在那些快船之前來到了之前許玄的落水處,然后一個年輕文士模樣的人走出船艙,一根繩子甩下去,居然就如變戲法一般把人撈了起來。
倒是卸人的時候累得不輕而且一身水漬,儼然狼狽。
說實話,這幅情形已經很詭異了。
但更離譜的還在后面,烏篷船在幾艘小船的小心環繞下,帶著受傷的許玄,居然主動往岸邊而來,兩側水軍在軍官指揮下分開,船只很快與這支兵馬主將朱紂等人當面而對。
“朱將軍,在下河北房玄喬。”年輕文士拿下剛剛發現的肩膀上水草,匆匆拱手來言。“能否給我個面子,就此撤兵罷手?同室操戈,實屬不當。”
騎馬立在湖岸上的朱紂目瞪口呆,偏偏他曉得對方必有古怪,卻是在回過神后失笑來問:“閣下姓房,是河北人,莫非是黜龍幫的嗎?”
“在下現在無所屬……不過我有三個族叔,都在黜龍幫做頭領。”房玄喬有三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