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勞苦功高
弘治皇帝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話……在理。
太子何時……
弘治皇帝雙目如炬,死死的盯著朱厚照。
朱厚照漸漸開始找到了感覺,情緒也醞釀起來,他宛如一個雄辯家,提高了分貝:“不對,萬物不在理,而在于心。什么是心,百姓們要穿衣吃飯,才是心,這是人的本性,故意壓抑人的本性,而大談所謂的理,這不對。什么是圣人之道,圣人之道很簡單,滿足人的心性,不就是圣人之道嗎?”
“讓軍戶們吃飽喝足,給他們足夠的銀餉,讓他們沒有后顧之憂的為朝廷效忠,他們便肯舍身去保家衛國,去痛擊韃靼人,痛擊倭寇。讓百姓們吃飽喝足,讓他們的耕作和做工得到足夠的報酬,讓他們養得起婆娘和孩子,他們自然肯奮力去耕作和務工。恰恰相反,用所謂的理去壓抑自己的心性,萬物從之于理,甚至還要求天下人也順從這個道理。人們想要吃喝,便認為其不懂得節制。人們想要出入車馬,則認為他們這是貪婪;官兵們想殺敵立功得賞,便認為他們不夠忠心。商賈們賺取應有的利益,便認為這是錙銖必較,乃是貪婪無度;讀書人但凡走出書屋,便認為是不務正業;什么是理?所謂的理,便是壓抑人的本心,強要每一個人成為圣人!”
“可世上,哪里有這么多的圣人呢,于是乎,百姓們若是想要爭一份租,便被指斥為不知廉恥的刁民;軍人們想多要一點餉,便認為是丘八沒有忠心;商人們爭一點利,就成了蠢蟲和奸商。讀書人們就更是談利色變!可官員們錦衣玉食,卻滿口仁義道德。于是乎,農人們不思耕種,動輒淪為流民;軍人軍紀敗壞,武備松弛;廟堂之上,只聽到仁義道德,實則卻有無數人暗中牟取私利。”
“不去從心,不去正視人理所應當的心性,這才是最大的失德啊。就如我的父皇……”
弘治皇帝聽得暗暗點頭,種種亂象,他怎么會不知,太子真是長進了,這話說的好,竟是抽絲剝繭,直指出當今朝廷的弊端。弘治皇帝雖是本份的人,可做了十幾年的天子,許多事,豈會看不穿?
難得……太子居然能說出這么一番道理。
可是……啥意思?怎么又說到朕了?
只聽朱厚照接著道:“就說父皇,難道他就沒有本心嗎?他的本性是想要做堯舜,是想做圣君,所以他歷經節儉,勤于國政,可難道他如此,當真是因為理性?不對,他如此,也是心性所致,他想千古流芳,本質上,就是沽名釣譽,人或求利,或求名,這不是什么可恥的事。可當今皇上,心里想要求名,口里卻恥于求名,他滿口老百姓,滿口愛民如赤子,其本質不過是想做堯舜罷了。”
“……”
一旁的劉健拼命咳嗽,太子殿下,還真是……這算不算一語中的?
這話怎么聽怎么的不中聽,弘治皇帝拉著臉。
生員們個個噤若寒蟬。
朱厚照卻是洋洋得意起來,不得不說,當面將心里的話說出來,痛快啊。
父皇在此又如何,本宮說的難道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