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水落石出
“鹽丁!”王守仁道:“朝廷為了保護官鹽,專門設置了鹽丁,可這鹽,卻是暴利之物,監守自盜,一直都有。若論起膽大妄為四字,這世上除了在山中落草的賊寇之外,便是那些監守自盜的鹽丁了,他們守護著的官鹽,實則卻是金山銀山,因此,自太祖高皇帝開始,鹽丁監守自盜,私自販賣官鹽,便屢禁不絕,朝廷對此,打擊極為嚴厲,可這些人依舊敢盜鹽。因而這些人,雖是穿著官衣,實則卻和賊寇沒有區別,他們將腦袋別在自己的褲腰帶上,刀頭舔血。臣一直都在想,幕后主使者,既非是亂黨和叛賊,他所能動用的人,便是能夠操控的人,而鹽丁,恰恰是最容易操控的,因為他們的祖輩都在衛中為軍戶,妻兒們也都在軍中,偏偏他們膽子還大,行事狠辣,只要上官威脅,他們不敢不從。”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
事實上,誰也沒有想到,行事的,居然是大明的官軍。
如此一來,其實就可以解釋了,事發之后,南通州關閉了城門,封鎖了水路出入的通道,到處搜索賊蹤,廠衛也都四處出沒,可他們的目標,卻多是那些從前的不法之徒,哪里想到,真正的兇徒,就藏在軍中呢。
這其實……無非是廟堂之中的思維盲區。
甚至弘治皇帝,以及朝中袞袞諸公,壓根就不會知道,在南通州,會有一支這樣的人馬。
而王守仁的不同之處就在于,他讀了萬卷書,也走了萬里路,對于那三教九流之事,對于不同的人群,都有深刻的了解。
此時,劉輝文面上的笑容終于開始逐漸的消失了。
而王守仁繼續道:“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查,那么一切就好辦了,臣和恩師到達了寧波水寨時,命人用快馬給南通州的知州修了一封書信,讓他暗中密查。這一查,便立即發現有十數個鹽丁在當時,恰好不在營中,對外聲稱,是去護送幾車鹽前往運河裝卸了,可再查一查運河的轉運使衙門,卻發現,根本沒有官鹽交卸的記錄,南通州知州在七八日之前已經摸清了他們的底細,先暗中控制了他們的家眷,隨即拿人,緊接著,這些人供認不諱,供出了南通州鹽課提舉司提舉官指使他們行事。”
“而這鹽課提舉司提舉到案,眼看已是大勢已去,倒是不必用刑,便招認了真正的幕后主使。”
“是誰!”弘治皇帝臉色鐵青,口吻帶著迫切。
居然是朝廷命官,而且可能還牽涉到的人,竟在廟堂。
弘治皇帝下意識的豁然而起,臉色冰冷。
王守仁四顧左右,只沉默片刻,便道:“因為茲事體大,所以南通州知州與臣,在事先不敢輕易泄露,他順著臣的思路,在南通州秘密查辦此案,而臣和恩師也正好在此時乘著海船北上,等臣到了京,他們的密信也已到了京師了,而這密信之中所揭露的人,實是非同小可,此人……乃是……國子監祭酒……劉輝文……”
嗡嗡……
堂中頓時嘩然。
而事實上,對于有些大臣而言,其實當王守仁說到此事牽涉到的乃是南通州鹽課提舉司提舉官的時候,有人就已經猜測出幕后指使者是誰了。
這南通州,乃是通衢之地,此地的鹽課提舉司,最是肥厚,一向是朝中某些大臣爭奪之地,因而別看這南通州鹽課提舉司提舉只是區區五品,卻實是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