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有風(fēng)浪，小小的木船，在這海中，不過是一片枯葉罷了，那大浪，甚至有數(shù)十丈高，所過之處，骸骨不存。海上有瘟疫，一場瘟疫，能活下來的人，十不存七。汪洋大海之中，還有海怪，有海賊，有數(shù)之不盡的危險(xiǎn)。當(dāng)初人間渣滓王不仕號能夠回來，已是天下的僥幸。想當(dāng)年，出海的有兩百三十七人，回來時(shí)，只剩下一百七十多人了，可即便如此，他們也已足夠幸運(yùn)了。”

　　    這意思是……這些人……是九死一生！

　　    太皇太后和張皇后的臉色，頓時(shí)都沒有了血色。

　　    弘治皇帝咳嗽：“方卿家，要慎言。”

　　    方繼藩一攤手：“陛下，臣是個(gè)誠實(shí)的人，這一點(diǎn)陛下清楚，天下人都清楚，熟知臣的人，都叫臣言而有信方繼藩。”

　　    弘治皇帝有些不知該說什么好。

　　    方繼藩繼續(xù)道：“臣只是具實(shí)稟奏。”

　　    方繼藩心里想，我若是在這里，說海上沒有危險(xiǎn)，就真的對不住自己最親愛，也最器重，最心疼的愛徒徐經(jīng)，還有無數(shù)跟隨他下海的將士了。

　　    做人……最重要的是有良心。

　　    而良心二字，方繼藩不是吹牛，全天下人都沒有，他方繼藩都一定會(huì)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方繼藩道：“兩位娘娘，一定顧念著幾位國舅的安危，可是臣也是如此啊，臣有一個(gè)門生，叫徐經(jīng)，臣把他當(dāng)自己親兒子一樣看待，可是臣知道，出海，乃是大明國策，乃是陛下的千秋偉業(yè)，臣豈敢因?yàn)閮号角椋环判旖?jīng)出海呢？臣不但沒有阻止他，還鼓勵(lì)他，臣對他說，上至陛下，下至軍民百姓，無不盼著有人挺身而出，出海，出海了，大明朝才有希望。”

　　    “那艦船上，有三千人，他們有的出身低賤，有的高貴，有的乃是清流，有的只是粗人；可他們依然義無反顧。兩位娘娘，他們也有祖母，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妻子和兒子，他們同樣也有一心盼望著他們回來的恩師的啊。可他們還是去了，為陛下盡忠，為生民立命，為了天下的太平，為了大明的基業(yè)；兩位娘娘此時(shí)得知壽寧侯等人登了船，理應(yīng)高興才是，有什么可以遺憾的呢，即便是死了，死在了萬里之外，又有何不可？人都會(huì)死，臣會(huì)，臣的門生也會(huì)，壽寧侯人等，也無法避免。可至少………”

　　    弘治皇帝差點(diǎn)要嘔血。

　　    這真是怕什么這家伙說什么。

　　    方繼藩道：“兩位娘娘想要問臣，他們能否平安回來，臣只能回答，臣不知道，他們?nèi)羰撬懒耍季此麄兪且粭l漢子；他們?nèi)羰腔钪瑥堉芏遥源嗽俨灰曰视H國戚的身份立足天下，而是我大明忠肝義膽的英雄載入千秋萬代之后的史冊之中。好了，臣的話說完了。”

　　    一攤手。

　　    張皇后更是憂慮重重，低頭飲泣。

　　    太皇太后卻是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