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也許是因為大腦始終處于高速運轉狀態,這會兒想要短暫放松也很困難,他腦海中不受控制地跳過很多畫面:
一時是年幼的小表妹驚慌著說對不起,看著碗中排骨不知所措,惶惶又稚嫩;
一時是岑老太太對著季明舒笑容滿面,轉頭看他卻下意識多了幾分客氣疏離;
還有小姑岑迎霜提起岑楊時,滿涼亭心知肚明的寂靜。
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起幼時從星城輾轉平城,第一次走進南橋西巷時的場景。
也是這樣,很多人,很安靜。
有些事已經久遠得像發生在上個世紀,大家默契地緘口不提,不是因為它已經過去,而是因為,它永遠也過不去。
周佳恒坐在副駕,看到后視鏡里岑森眉頭微蹙,休息得不甚安穩,他自作主張,調出首輕柔舒緩的小調。
窗外交通燈由紅轉綠,和著昏黃路燈斜斜打在半開半掩的車窗上,像是懷舊的光暈,朦朧跳躍。
岑森久違地有了些些睡意。
可不知怎的,他腦海中忽然又蹦出季明舒在浴缸里唱歌的樣子,一想起那個畫面,那幾句自編自嗨的說唱歌詞也像配套設備般開啟了3D環繞模式的循環播放。
星點睡意倏然消散,他揉了揉眉骨,莫名輕哂。
-
入夜風涼,站在和雍會門口,張寶姝抬頭看了眼銀光流動的門頭,不自覺攏了攏手臂,輕輕瑟縮。
她今天是被臨時抓壯丁,代替經紀人手下一位出了突發狀況的知名女星前來應酬。
經紀人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好好把握,可出門前又顛三倒四地和她說,不會說話的話就少開口。
那不開口還怎么好好把握?張寶姝有些不解,又有些納悶。
和雍會等閑難進,有了張大公子點頭,穿旗袍的女侍應才笑盈盈地引她上樓。
她捏緊包包肩帶,不動聲色地好奇打量。
也許是因為和雍會的前身是領事館,里面裝潢中西交融,既有小橋流水潺潺,也有留聲機和油畫,神奇的是,置身其中,并不會有半點違和感。
她要去的包廂在三樓,有個雅致的名字,叫“南柯一夢”。
有錢人很喜歡取這種云山霧罩的名字用以展現自己的品味不俗,張寶姝并不意外。
包廂門推開,室內寬闊,一眼望不到全局。
入目是帶自動旋轉盤的大理石圓桌,上頭有精致餐具和飽滿欲滴的鮮花,半扇屏風圍擋,燈光往里變得朦朧幽暗,里頭間或傳來幾聲交談。
張寶姝走近時正好聽到低低一聲,還略帶笑意,“張公子,承讓?!?br/>
張公子也笑了聲,“記牌我不如你?!?br/>
一把沒出完的牌被蓋在桌面,混合其他牌洗到了一起。
見張寶姝來了,張公子稍一挑眉,也沒太拿她當回事兒,邊洗牌邊隨口吩咐,“給岑總點根煙。”
岑總?張寶姝下意識看了圈。
在場六個男人,三個坐著三個站著,站著的看起來不像正主,坐著的除了她知道的張公子,另有一位中年男人,不過人家身邊已有女伴,還是同行熟臉。
剩下那位……
張寶姝看清他的面容,驀地一怔。
這不就是零度晚宴那晚,給蘇程那條珍珠項鏈抬價的男人?
她記得的,叫岑森。
見她半晌沒反應,張公子不耐皺眉,“還愣著干什么,點根煙你還要先沐浴焚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