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最后的東西
老人看著天花板,聲線滄桑:“是我干得。”
小圓沒有驚訝,因為他們這類人,幾乎都背著命桉,她只想知道原因,道:“為什么?”
“我們這種邪惡職業,雙手沾滿了鮮血,就像冤魂一樣活在這世上,向世人索命。這句話是‘愧為人父’說的,說得真好,我就說不出來。”
張叔笑了笑,開始回憶他的前半生。
“我就是一個沒讀過書的農民,除了種地,沒別的本事了。我跟我婆娘生了四個娃,一個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一個病死,一個被人販子拐走,最后就剩一個獨苗。
“那年頭,大家都活得很艱難,必須沒日沒夜的下地干活才能吃飽飯,顧不上孩子,每家每戶都有活不成的娃娃,能有一個獨苗就很好了。
“我把兒子養到二十二歲的時候,替他娶了媳婦,第二年就生了大胖小子,小孫子可愛極了,很像他父親小的時候”
張元清和小圓聽著他絮絮叨叨,誰都沒有開口打斷,因為說起這些往事時,老人眼里是有光的,沖澹了他愁苦的面相。“
孫子長到六歲那年,夫妻倆出車禍死了,被人撞死的,我聽說撞死他們的人好像喝了酒,當場就棄車逃跑了,跑的時候踉踉蹌蹌,不知道真假
“那人的家里在當地很有些勢力,有錢有關系,打官司的時候,他家人給他弄了一份精神病證明,然后他就沒事了。
“律師告訴我,精神病殺人是不犯法的,我一個農民,不懂法律,也不知道這是什么理。”老人笑了一聲,笑的悲苦且無奈:
“呵,沒得講理。”
“我不服,我說打不贏官司,我就進京告御狀。他們就帶人來打我,七八個人把我按在田埂上,把我的臉按在泥水里,很痛,痛了我大半輩子。后來,每天都有人在我家附近徘回,他們搶走了我的身份證,不準我坐車。他們還威脅我,說如果不想家里的崽也出意外,就別搞事。所有人都跟我說算了,崽還那么小,總得有人養吧。我想了想,那就算了吧。”
“第二年,我老伴就走了,她就是個眼窩子淺的婆娘,想來想去想不通,就跳河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彷佛那些陳年往事已經無法動搖內心,只是燈光下,那張黑得發亮的臉龐,似乎愈發愁苦。
“但我不能走啊,我還有孫子要養,我還要供他讀書,他已經沒了父母,總不能再沒了爺爺。種田供不起他上學,我就農閑的時候出去做短工,一瀏*覽*器*搜*索:@精--華--書--閣……最快更新……
塊錢一塊錢的攢,到他上高中那年,我攢了好幾萬,想著他大學也有著落了,于是我就去做了一件當年沒做成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