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七章:承諾
她叫醒他時的語氣也很調笑,充滿了戲謔和調侃的味道,簡直就像高中時候發現偷看自己的同桌男生。
“我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了。”楚子航終于問出了那個問題。
“為什么會這么問?”夏彌在聽見這個問題后微微一頓,側著頭好奇地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看著她,認真地看著她,看那黑色的發絲從耳畔垂到殷紅的嘴角,看那化妝之下隱藏的,那歲月里素淡的年輕女孩的面頰,紅袍下裹著的瘦瘦的小腿,那些過往的記憶在暗流中不斷地上浮,想要突破激流回到水面的陽光之下。
他惘然了許久,最后低垂眼眸,確定了什么似的。
“我們以前就認識了。”楚子航說道,“在仕蘭中學的時候。”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些釋然,仿佛冰川融化后,其中凍結著的那個過去的自己睜開了眼睛。
他終于知道自己在夏彌身上一直嗅到的那股熟悉的氣味是什么了,那是過去記憶的味道,藏在數年前那個夏天的陽光和梔子花開的氣息。
年輕的孩子總喜歡用汽水、陽光和暑假來定位過去的時光,而在楚子航的心中,象征著那段時間的錨點,不過于那個輕盈的,美麗的,曼妙的影子的身姿和氣味,那股梔子花混合著汗水和陽光的氣息。
那是屬于夏彌的,獨有的氣息。
梔子花的香味如山風般吹過記憶的山崗,帶著滿原的花香和山頭那個女孩在陽光下白色的剪影襲來,她身影是修長的,脖子是修長的,腿也那么修長,輕盈地在記憶的花海里旋轉,舞蹈,跳著學生時期的芭蕾舞蹈,歌唱著耳熟能詳的旋律。
他記起來了,那塊消磁后的硬盤最深處的角落,那些永遠不會被刪除的記憶重新被讀寫,因為那是在無數次的夢里,夢的最深處反復咀嚼的碎片,它們永遠不會消逝,即使一度被潮水蠻橫地抹去,最終也會在沙灘邊上赤腳男孩執著地重新書寫后留下。
過去的那個男孩一定是愛過那段記憶的,視以為人生中最為不舍得丟棄的經歷,所以在那么頑固地一次又一次提醒楚子航,你曾經遇到過一個女孩,請不要擅自地忘記她。
“師兄,你說的沒錯哦,我還以為你到最后都記不起來呢。”夏彌偏頭看著楚子航,看著這個男孩的目光有些驚奇和耐人尋味,“我們可是初中同學呢,不過后來我轉學走了,虧你想得起來啊!我還以為你從來都沒有記住過我呢!”
“我只是...忘記了。”楚子航說。
可自己為什么會忘記呢?那段記憶現在正如同沸騰的氣泡一樣涌上來,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啊,他們是同學。
那個女孩曾經是籃球隊的拉拉隊長,也是仕蘭中學附中的舞蹈團團長,男孩們追捧著她為她歡呼,為她瘋狂,但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卻是在籃球場邊上對那個揮灑汗水的沉默男孩歡呼鼓掌。
那一株巨大的梧桐樹,栽種在院落里,外面的蟬使勁地鳴,樹下的小屋窗沿上爬過微涼的風,他的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背后是無聲的舞蹈,黑色的天鵝旋轉。
微風吹過她的脖頸撩起了幾根發絲,下面是晶瑩濕潤的汗水,肌膚嬌嫩如嬰兒藏在黑色的緊身服下就像泥土埋著尚未孕育完全的春芽。
他坐在那一間記憶角落的屋子中那么久了,每一次站起身回頭時都找不到那個人影,整個屋子獨留他一個人,空蕩蕩的,他想要呼喚她的名字,夢就醒了,唇齒邊還留著她名字的痕跡,記憶卻像是泡沫一樣消散。
可這一次,他記起了那個名字,也記起了一切。
大群的野馬在記憶的花海里奔過,馬蹄踩碎片片花瓣,卷著狂風吹上刺眼的藍天。
“夏彌。”他說。
“師兄,我在這里哦。”身旁的夏彌悠然回答他。
那模糊的人影,優美的舞姿,梔子花的氣味,一切都重疊在了一起,變成了坐在他身旁的女孩。
楚子航看著女孩,女孩也認真地看著他。
“我還以為師兄你永遠都記不起來了。”夏彌嘆息,“在芝加哥重新見到你的時候,你沒認出我,真是讓我黯然神傷!”
“你為什么不主動說呢?”楚子航輕聲問。
“這種事情如果我先說的話,就顯得我...很沒底色好吧!”夏彌齜牙咧嘴地揮拳,不高興楚子航的不解風情,“就算要提起,也是師兄你先提起好吧!就算你說一句,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我都會大方地告訴你我是你的初中同學!然后讓你再仔細琢磨一下過去的細節!非要我去說,我們以前一起去過水族館,一起看過電影,一起寫過作業,你才滿意么?紳士風度不存在啦!”
她仰著頭,有趣又搞怪地吐槽著身旁楚子航的不解風情,解釋著為什么要隱瞞那段過往,每一句說得都很有道理,男孩只是聽著,沒有反駁。
“是這樣么。”楚子航點頭。
他心中最大的一個疑惑被解除了,果然啊,他很久以前就認識夏彌了...很久以前,夏彌就在觀察他了。
“唉!直男!”
夏彌嘆了口氣,縮在了那身華服之中,瞇著眼睛看著滿街的華燈溢彩,“怎么忽然想起這件事來了?師兄難道是終于因為我的美色而開竅了,所以忍不住扯拉一下關系,為接下來的大膽發言做鋪墊?如果是的話,那我可要給師兄你判死刑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