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登城
“……”
淮川城裸城凈高不足兩丈,垛墻僅高五尺,而垛口處還要更為低矮一些。
虜兵窺得北城墻遠離城樓的兩端防御薄弱,當即有十數健銳背負圓盾、口銜彎,分作兩組緣繩而上。
赤扈人所用鉤索,鉤爪一端連接乃是用細長熟牛皮所編索繩,極其堅韌;除開附城先登的精銳外,城下還有各有數十虜兵逼近,開弓射箭作為掩護。
城頭兩側的守軍將卒緊急間往虜敵登城處聚集,刀盾手頂著像蝗群一樣的箭雨,舉盾靠近垛墻,但尋常長刀談不上有多鋒利,倉皇間哪有幾人能又快又準的將堅韌皮索斬斷?
就見這十數虜兵眨眼間便兔起鶻落登上垛墻,且身手強橫,看到長矛刺來,口張刀落,伸手接過便是一道孤形刀光斬落,幾個動作在瞬息間一氣吁成;又舉刀朝垛口近前守軍殺去,當即就見血肉橫飛,數名守軍來不及退走,就被斬殺在垛口前。
幸虧垛墻后兩步距離內還有拒馬、鹿角等障礙物,大多數的守軍都守在門板之后舉槍矛往外圍捅刺,沒有第一時間被這些先登虜兵殺死——而垛口之后也僅留有狹窄進出的通道,限制先登虜兵直接殺進來。
先登虜兵也沒有急于搶占城墻的整個縱切面,三四人一組據一處垛口而立,從容不迫從身后取下護盾,執持手中,格擋更多攢刺過來的槍矛,掩護更多的虜兵從身后緣繩登城。
長達兩千余步的北城墻卻僅部署五百多守軍,又以縣尉司刀弓手為主,看到這一幕,誰敢說自己不手足發顫、不心慌神驚?
有著技擊底子、體魄強健的武吏軍將還是太少;他們中大部分人甚至也都沒有經歷過血腥戰事,這一刻也是喉嚨發干、呼吸發緊,只是下意識的大聲呼叫勒令兵卒拼死抵擋。
然而操練時所授的戰術準則,大部分人在這一刻都忘了一干二凈,沒有幾人還能想起只鱗片爪。
即便有個別膽氣過人者,舉起刀盾上前斬殺格擋,但在早已熟悉在混亂戰場之上配合作戰的赤扈精銳面前,三五悍勇武卒填進去連水花都濺不起來,很快就被砍倒在血泊之中。
“敵軍未往東西兩城過去,快叫預備兵馬登城!”
孟節、許亢看北城墻兩端眨眼間的工夫,就有十數兵卒被虜兵砍殺在血泊之中,情知城頭守軍戰斗力太弱,就算往這兩處聚攏上百人馬,也未必能將已經上城頭的登虜兵趕殺下去。
更何況城頭就這點人手,兵卒都往兩端聚攏,城墻之上只會留出更大的窟窿,讓城下虜兵抓住更大的缺口附城攻來。
孟節、許亢二人心里焦急,禁不住大聲提醒徐懷趕緊調預備隊登城。
對孟節、許亢等人的大呼小叫,徐懷卻是充耳不聞。
他只是冷眼看著虜兵在北城墻兩端遠處站住腳后,很快又接應百余虜兵登上城墻。
倘若沒有其他部署,僅城墻五六百孱弱兵卒,是沒有辦法將上百名精銳虜兵驅趕下去的。
而隨著激烈戰斗的推進,越來越多的虜兵附城而上,很快就能將守軍意志打崩潰掉;到時候虜兵將輕易攻下城樓,打開城門使得其騎兵主力可以長驅直入。
徐懷從來就沒有想過,憑借五六百名疲弱之卒,真能將這么寬闊的城墻守得滴水不漏。
在虜兵攻城之前,徐懷就盡可能以馬面墻及戰棚為節點,填入拒馬、鹿角等障礙物。
為盡可能延緩虜兵從兩翼進攻城樓的時間,徐懷甚至還將裝滿石塊、擂木的小車橫在城墻之上,將原打算點燃澆淋敵軍的桐油桶橫在城墻之上,而不是冒著敵軍精準的射擊,將滾石、擂木推出垛口,去砸分散附城強攻的虜兵,將桐油點燃澆淋下去。
這些礙障物不僅在于限制登城之后虜兵迅速擴大戰果,同時還使城頭守軍依托來攔截、分割登城虜兵。
這些措施除了還能稍稍抑制守軍內心的恐慌之外,同時還能限制守軍被打潰后在城墻上亂竄。
兩千余長的城墻,才被突破兩個點,叫虜兵奪得兩處立足點,有什么值得驚恐的?
徐懷只是催促力士不停的敲擊戰鼓,以便城頭守卒能更快熬過最初的恐慌。
孟節、朱亢很快也發現城墻兩端雖然有兩小隊守軍被盡誅,混亂、恐慌并沒有在城頭肆意擴散,強攻城頭的虜兵被障礙物攔住,沒有辦法肆無忌憚的來往突殺。守軍雖然無力將虜兵驅趕下去,卻也有更多的人回過神,想辦法限制虜兵清除城頭的障礙物。
這時候就迫使赤扈人不得不派出更多兵馬,從不同的城墻段強行登城,以便形成更多的突破口。
此時預備隊守于城墻內側,虜兵還窺不透城里的虛實,就不敢輕易縛繩而下往城中殺去,那控制著登城道以及城門的北城樓,則將是他們最終繞不過去的天塹。
赤扈人對淮河以南的滲透、刺探很有限,并不清楚援軍什么時候會渡河過來,沒有耐心在北城墻玩水磨工夫,很快就有大隊人馬直接往北城樓前進逼過來。
熟牛皮所編鉤索雖然堅韌,但徐懷身旁侍衛親兵所持皆是利器,劈斬之精準,也遠在普通兵卒之前,更何況徐懷、陳子簫出刀,能斷鉤索而不磕傷刃口。
虜兵不能憑借簡易鉤索直接從城樓下附城強攻,繞到兩側,但城樓往外伸出丈余,兩側各一百步到一百五十步寬的城墻,都在徐懷與陳子簫持弓射擊的視野之內。
虜兵敢附城縋繩而上,就是純粹是徐懷與陳子簫的活靶子。
起初虜兵還想著城墻低矮,他們想著同時附城之人足夠多,縋繩附登速度足夠快,同時每人多穿一層皮甲,最多會有三五人損失;這也是他們絕對能承受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