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桐打著酒嗝走回驛館時，彤云似火抹滿晚空，朱芝正站在院中與驛吏說話。

驛吏問候過朱桐便轉(zhuǎn)身離開,朱芝看了一眼朱桐，沒有作聲轉(zhuǎn)身往屋里走去。

“大哥，這事值得做??！”

朱桐追入屋中，見朱芝站在窗前不為他的話所動，說道，

“大哥素來敬慕太史慈，攜弓練射，常跟我說‘以丈夫生世，當(dāng)帶七尺之劍、以升天子之階’，想那太史慈是壯志未酬而逝，病終之時無奈發(fā)出這樣的感慨，大哥現(xiàn)在連這樣的志向伸手碰一碰都不敢了嗎？”

“以往年少懵懂,才有膽說得出這些惹人癡笑的狂話來，現(xiàn)在你我一言一行，都關(guān)乎朱家老小上百口人，還能繼續(xù)任著性子行事？”朱芝蹙著眉頭反問道。

“京襄去年秋冬又有六千將卒戰(zhàn)死沙場之上，他們是不是任著性子行事，沒有凡事想著要三思而后行？”朱桐問道。

“你這是胡糾蠻纏?！敝熘鈵赖?。

“你現(xiàn)在唯恐牽累別人了，”朱桐說道，“那好，呂靖他們都在這里,你問問他們怕不怕被牽累？”

“全憑大公子、二公子做主，小人絕無怨言?！眳尉傅热斯蚍诘卣f道。

“呂靖他們練就一身好武藝，這些年南奔北走見識不凡，應(yīng)該效力軍中為指揮使、為都虞侯，為大將軍——即便他日戰(zhàn)死沙場，也當(dāng)為萬世銘記，而不是這輩子都作我朱家奴仆，甚至后世子孫都作我朱家奴仆?！敝焱┞曇艏ち业恼f道。

朱芝轉(zhuǎn)過身來，見呂靖跪在地上，頭埋得更低，但肩膀微顫，可見朱桐的話叫他們起了何等的觸動，心想?yún)尉傅热伺c他們兄弟二人年歲相當(dāng)，這些年除了前后經(jīng)歷二次北征伐燕的戰(zhàn)事外，追隨他朱家父子南奔北走，所吃辛苦遠(yuǎn)非尋常王侯之族的家兵家將能及。

然而不管他朱家如何器重他們，他們身上卻始終擺脫不了朱家奴仆的烙印。

再想想楚山眾人，這些年雖說付出極大的犧牲，但所立的每一分軍功也都成為抬升自身的階梯——低微的出身絲毫不構(gòu)成障礙。

偏偏呂靖等人之前與楚山接觸也多，他們心里又怎么真就甘愿一世沉寂？

朱芝也很清楚朱桐未能入仕，一直耿耿于懷，不甘愿泯然眾人。

想到這里，朱芝心里又是一嘆，看向呂靖等人問道：“倘若將來惹下殺身之禍，你們也不怨我們兄弟二人？”

“小的誓死追隨大公子、二公子，死而無憾！”呂靖等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