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戰前
蕭燕菡怔怔的看了徐懷一眼,問道:“你這話我只能跟我大哥說?”
“你也不傻啊,不過,你將這話問出口,也不能算多聰明。”徐懷收拾好情緒,笑蕭燕菡道。
“跟你說正經的!”蕭燕菡橫了徐懷一眼。
“說正經的,就是你們要相信我。”徐懷說道。
“這哪里正經了?”蕭燕菡吐槽道。
徐懷還想問蕭燕菡臂肘痛不痛了,史琥卻在這時帶著涑水殘寨的耆戶長過來。
“見過軍侯!”
涑水殘寨乃馬家溝寨,南面有道溪溝從歷山北坡過來匯入涑水,寨中九成人丁都是馬姓。
耆戶長馬方一家原本也算是寨中上戶人家,年輕時習過武,闖蕩過江湖,此時剛過四旬,算是正值孔武有力的年紀。
在蒲絳陜晉四州(舊河中府)游弋的虜兵隨著東路軍北撤,也陸續往北面收縮,人數大為減少。馬方想著趁這個空隙進山伐木,加強寨子的防御,寨子遇襲時,他與其子馬鈞帶著十數青壯在二十余里的山溝里逃過一劫。
當然,馬方、馬鈞父子二人心里也有懊悔,總想著當時要是多十數青壯在寨子參加防御,就有可能叫他家九口老小以及全寨四百余口人免遭屠戮,而不是現在僅剩不到七十人劫后余生。
“馬爺有何事招呼?”徐懷看院子里才朦朦亮,招呼面容難掩憔悴、悲傷的馬方、馬鈞父子坐下說話。
“軍侯黃昏時所交待下來的事,我已悉數照辦,這時過來問一聲,我父子二人能否跟隨軍侯去殺胡狗?”馬方咬著后槽牙問道。
“為何要跟我走?”徐懷問道。
“……跟著軍侯能多殺幾個胡狗,”馬鈞恨聲說道,“河中百萬之眾,卻無人能像軍侯如此能戰……”
“河中蒲晉絳三州二十余縣,人丁一百五六十萬,哪可能沒有幾個英雄豪杰,我也就一身蠻力而已。”徐懷笑道。
“我們當然不可能盡識河中豪杰,但胡狗初來,有三十余騎襲擾神山縣,知縣顧成儒以胡狗人少力微,組織城中三四千縣兵鄉勇出城圍殺,卻被這三十余騎胡狗殺得人仰馬翻,不知道多少人被殺死。自那之后,河中再沒有哪座城寨敢組織兵馬出去迎敵!”馬方說道,“年后沿汾水而來的胡狗,可能就兩三千人,卻愣是叫從擁百萬之眾的河中府任其蹂躪!”
“啊……”蕭燕菡有些難以置信的盯著馬方,難以想象一城之兵會被三十多赤扈騎兵殺得這么慘,她們之前也沒有聽到這樣的戰報。
徐懷只是微微嘆了一口氣,三四千守軍沒有嚴密的組織、操訓,刀弓鎧甲不全,被三十余精銳騎兵沖潰后掩殺,甚至自相踩踏引發崩潰,都不是什么難以想象的事情。
當然,三四十余人規模的赤扈騎兵,敢直接沖擊百倍于己的守軍,赤扈人的悍勇也可見一斑。
這樣的慘敗,也必然會重創當地的軍民守御意志,而西軍也遲遲不敢跨過黃河進入汾水沿岸,也難怪這么長時間來,少量虜騎能在汾水下游往來如入無人之境了。
徐懷也無意去探究神山縣守軍慘敗的細節,又問馬方父子:
“你父子隨我去殺胡狗,馬家溝寨的村民怎么辦?”
“有一部分人要投親靠友,大部分人還是要留下來收拾寨子,趕著種當季的糧食,卻是我父子二人家破人亡,再無牽掛,可以跟著軍侯走。”馬方說道。
徐懷搖了搖頭,說道:“戰事遠非一時能休,汾水未來極有可能還會遭胡馬踐踏。胡狗之強,你們也有目睹,何況他們兵馬之多,并不在大越之下,僅我們這點人馬拼殺,還挽回不了局面,甚至河洛、關中、河淮等地往后都會相繼淪為戰區。你父子二人還是要勸村民盡早南遷。人命面前,不要吝惜房宅田地,不愿與虜兵作戰的,遷到荊湖開荒種糧,到時候繳糧納糧,也算是支援作戰,為親人報仇血恨;愿意拿起刀弓跟胡狗拼個吊朝天的,可以跟我們走,將來但有性命在,可以遷落到楚山去!”
河中四州(蒲、晉、陜、絳)二十余縣,徐懷知道絕大多數的民眾還對這個朝廷心存幻想,故土難離,但不管怎樣,只要有一絲可能,他還是想著勸說更多的民眾南遷。
“民伕怎辦?”馬方愣怔問道。
“民伕不差你們這些人——馬家溝寨民遭遇甚慘,征夫之事都可以豁免。”徐懷說道。
過去四個多月時間里,汾水下游雖然與關中、河洛僅一水相隔,但被兩三千虜兵襲擾不休,數萬民眾慘遭屠戮不說,上百萬人困于百余城寨之中不敢出來,自是苦不堪言。
所以說,不管朝中投降氛圍多濃郁,也不管江淮荊湖等地方態度多曖昧不清,目前景王趙湍遣人所聯絡的諸縣,對守陵軍北上是迫切渴望、歡迎的。
民伕、糧秣以及運輸糧秣的車馬,都是不缺的。
他們目前還要隱蔽行軍,僅聯絡途經的四縣,也僅僅是希望他們提供糧秣等方面的支持,但待沁水第一仗能漂漂亮亮的打好,將聲勢打起來,徐懷預計景王從河中四州調糧抽丁都不會成什么問題。
徐懷要史琥留兩個人協助馬方、馬鈞父子,除了說服馬家溝寨的村民南遷,在守陵軍主力東進太岳山后,也要馬方、馬鈞父子盡可能說服附近遭虜兵洗掠侵害甚烈的村寨民眾南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