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守將陳滿
朱仙驛守將陳滿提著一柄陌刀,看著兩三千黑衫賊在不到千步外的碼頭登岸后,沒有往軍寨這邊進逼過來,而是徑直穿過鎮(zhèn)埠往北而行,到底是松了一口氣。
兩三千人黑袍罩甲北上,即便僅有少量的戰(zhàn)騎,但在月色上也有如黑潮涌動的壯闊感。
陳滿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里也疑惑不解,還有些微震驚。
再往北最大的目標就是汴梁城了,黑衫賊繞開朱仙驛,真是要奔汴梁城而去?汴梁城有三四萬兵馬守御,黑衫賊是跑過去找死嗎?
這時候有數(shù)騎從南面往軍寨這邊而來。
“誰?!你們是什么人,豈不是擅闖軍寨,皆以亂賊射殺?”
等來人靠近軍寨一箭距離,陳滿才看清楚幾人所騎都是搞大的青騾,厲聲喝停對方。
“陳滿將軍可在城頭,怎么故人來訪,要如何惡言惡色相待啊?”為首兩人跳下騾子徑直朝軍寨這邊走來,其中朝軍寨這邊喊話道。
“……”陳滿示意左右稍安勿躁,盯著走到寨墻下的兩人,遲疑的問,“是周虛易周寨主?周寨主你這么晚跑過來做什么?”
“陳將軍不請我進寨子喝口茶嗎?”周虛易抬頭看著從城頭探望過來的陳滿,問道。
朱仙驛即便繁榮遠不如往昔,但此時依舊是汴梁城南最重要的水陸碼頭,周虛易為了替黑衫軍打探消息,在朱仙驛經(jīng)營一家鋪子。
陳滿也暗中收了周虛易不少好處。
不過,陳滿之前收周虛易的好處,以為只是不讓兵卒去滋擾周家在朱仙驛的鋪子就行了,最多軍寨有什么需要采辦的,再順便照顧周家的生意。
大股黑衫賊剛穿過朱仙驛鎮(zhèn)埠北上,周虛易就深夜趕來軍寨相訪,陳滿就算他自己想裝瞎,身邊其他軍將武吏,會跟他一起裝瞎嗎?
“夜色已深,現(xiàn)在世道又不太平,軍寨乃軍機重地,周寨主切莫自誤,請回吧!”陳滿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不是周某自誤,實乃陳將軍自誤太深了,”周虛易說道,“陳將軍要不放心,大可以將周某捆綁進軍寨!周某與黑衫軍暗通,又夜叩軍寨,陳將軍不把周某抓起來,也不好對上峰交待吧?”
“周寨主,你自己承認與黑衫賊暗通,可莫怨陳某不講情面了!”陳滿咬牙說道。
他這節(jié)骨眼可不敢打開寨門,吩咐左右派人縋繩出寨,將周虛易及寨墻前另一人捆綁起來——他還以為這事有詐,沒想到將周虛易二人吊綁到城頭,遠處數(shù)騎就徑直離開了。
“押入牢中,待明日送往皇城查辦!”陳滿不愿意與周虛易有太深的糾葛,將二人吊綁到城頭,就吩咐左右將他們押出大牢,心想等黑衫賊退去交付皇城司即可,一切與他無有干系。
赤扈人立李汲為帝,建立大楚王國,諸制皆仿效大越,但諸事皆草創(chuàng),有很多混亂:
比如樞密使岳海樓統(tǒng)兵坐鎮(zhèn)陳州,汴梁守御及其他軍機事務(wù)都不干涉。
比如設(shè)立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左右都指揮使、左右都虞候,分領(lǐng)汴梁兵馬,卻又沒有設(shè)立殿前司、侍衛(wèi)親軍司負責汴梁守御之事,而將汴梁兵馬的調(diào)度、指揮集中到皇城司。
承大越舊制,皇城司原本就執(zhí)掌宮禁宿衛(wèi)及刺探監(jiān)察之權(quán),現(xiàn)在又將汴梁守御之事納入其中——此時的汴梁,可以說是皇城司的汴梁。
諸部降附兵馬倘若有誰心存異志,皇城司也是說拿人就拿人,由不得誰分說半句。
除了汴梁及附近京畿諸縣五六萬降軍,由皇城司主帥、提舉公事、于雄州率部投附赤扈人的楊景臣統(tǒng)領(lǐng)之外,赤扈副萬戶拔格,還以為皇城司親事都指揮使的名義,直接統(tǒng)領(lǐng)兩千精銳駐守汴梁及附近城池。
陳滿暗中收受商賈好處,不會牽涉到皇城司,但與黑衫賊勾結(jié),就不是一般的罪名了。
更何況黑衫賊膽大妄為正往汴梁城而去,陳滿敢有一丁點的牽扯,真就不怕滿門抄斬嗎?
在黑衫賊從視野之內(nèi)徹底消失掉之后,他回到公廨后也不敢去趙寡婦洶涌澎湃的胸懷里歇下,而是坐在公廨大堂里等候前往汴梁傳信之人回來。
不過,陳滿始終坐立不安。
黑衫賊一反常態(tài),大舉往汴梁城下送死去,周虛易又跑到他這里來自投羅網(wǎng),哪里真是白送一樁功勞給他?
陳滿在公廨衙堂踱著步,滿腹心思又無從找人訴說,東方露出一方魚肚白之后,他實在按耐不住,帶著兩名絕對能信得過的親從,往臨時關(guān)押案犯的牢房走去。
“還以為陳將軍會在汴梁城陷之后再來見我們呢!”
看到陳滿將牢房守衛(wèi)遣開,周虛易身旁那個靠墻坐在干草堆里的中年人,開口笑道。
陳滿壓住心里的震驚,眼睛在周虛易與臉面陌生的中年人打轉(zhuǎn),故作不屑的說道:“就憑兩三千黑衫賊,你們在開玩笑吧?”
“大越樞密院楚山行營參軍事周景,見過陳將軍!”周景撐手從干草堆里站起來,朝陳滿拱手行禮道,“陳將軍可否將牢門打開來,叫我們能坐下來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