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商團
華陵河西接瓦子湖,東接漢水,長約五十余里,乃是荊州北部相接荊江漢水的主要河道,像一條細長的綬帶橫亙于荊山南麓的平坦大地上。
夕陽西照,一株老梨樹矗立于樊臺軍寨前的華陵河畔。
徐懷抬頭看著樹葉漸黃的杈枝上那只廢棄的喜鵲窩,聽史軫述說留守舞陽眾人對他簽發(fā)軍令的調(diào)整,良久才轉(zhuǎn)回身來,看著悠悠華陵河水,看向程倫英問道:“程郎君可知這華陵河由來?”
程倫英還以為徐懷會對史軫等人擅改軍令不滿,有意幫著辯說幾句,卻不想徐懷沉默良久,卻突然考究起他對華陵河是否知曉來。
程倫英疑惑的看了徐懷一眼,拱手說道:
“倫英曾在復(fù)州任屬吏,對華陵略知一二:春秋楚國定都于郢,位于乃今時荊州治江陵縣北、瓦子湖以西、紀山以南。其時荊江、漢水交于夏口,楚于夏水(今漢水襄江)以東糧秣轉(zhuǎn)輸于郢,需沿夏水而下,至夏口溯江而上,凡一千八百里,水路迢迢。時名相孫叔敖辨別地形,于今華陵縣北澤口鑿河,從東往西接瓦子湖,于瓦子湖西南鑿河道于郢都南面夏都(今沙頭市)鎮(zhèn)通荊江,又于沮水鞏石壩攔流注水,使秋冬水盈能通舟船,此水道橫亙荊州以北,古稱揚水。揚水鑿成迄今已有一千六百載,幾經(jīng)荒廢、疏浚,迄今澤被蒼生子孫,其瓦子湖以東位于華陵河境內(nèi),時人多稱華陵河。大越立朝以來,漢水每逢汛季多汛水南泄,瓦子湖又承荊江上游來水及沮漳河之水,水勢彌漫,常令華陵、當陽、江陵等地汪洋一片,名相安蘇知荊州時,征民夫萬余,于華陵城西樊臺歷兩載鑿河道南通白露湖,是為長林河;其后又于樊臺設(shè)軍寨控扼要津——徐侯統(tǒng)兵馬進剿洞荊賊軍,糧秣經(jīng)襄江(漢水)而入華陵河、長林河南下,澤口、樊臺皆是要津,而樊臺又有西拒瓦子湖寇匪之責更為重要,當駐精銳以抵擋……”
作為古云夢澤的一部分,漢水以西、荊江以北的荊州平原,迄今仍然分布著瓦子湖、白露湖、洪湖等大片的水澤湖蕩。
最西側(cè)的瓦子湖位于荊州治江陵城以東,駐以重兵的江陵城控制荊江進入瓦子湖的河道,又以樁柱、沉船,封鎖白露湖與瓦子湖之間的水道,因此水域遼闊的瓦子湖,卻是要比江陵縣東部的白露湖以及復(fù)州南部及鄂州漢陽縣境內(nèi)的洪湖等水蕩要太平得多。
雖說瓦子湖較為平靜,但地理位置極其重要。
漢水出襄陽境,受涢山(大洪山)所阻,河道大體從北往南稍稍偏東流淌,而荊江(長江)出三峽之后,則是從西北往東南方向流淌,荊湖大地兩條奔流不息的主干流在這一段流向是相互靠近,相距最近甚至不足百里。
不過,漢水(襄江)進入涢山以南的復(fù)州竟陵縣境內(nèi)之后,則折往東偏南流淌,而荊江繼續(xù)往東南方向的岳州岳陽縣流淌,兩條主干流的距離又逐漸拉開,直到荊江于岳州治岳陽城折向東北方向流淌,最終于鄂州治江夏城以北合流。
荊州治江陵城瀕臨荊江,復(fù)州華陵縣瀕臨漢水,時人慣常以為江陵位于華陵以南,但實際上江陵與華陵東西相向,瓦子湖及華陵河作為古揚水,實際是一條大體東西流向的水道。
樊臺這個位置,西接江陵、東接華陵,南通白露湖、北面的沙洋堡乃是前朝名將尉遲恭修筑、用來控扼漢水(襄江)的沙洋堡。
見徐懷沉吟不語,史軫慨然說道:
“待赤扈新帝既定,悍然南下,西路外有祁山秦嶺巍峨險固,內(nèi)有天府魚米富饒之鄉(xiāng),唇齒相依,強敵猝然難克。東路江河縱橫,而淮南、江浙混成為一體,建鄴居中帷幄調(diào)度,亦無憂也。唯中路楚山據(jù)汝蔡兩州形勢單薄,軍民貧弱,不能與荊湖俱成一體,難抵虜敵。節(jié)帥于建鄴誅除奸佞,乃是秉承先帝之遺志,然而披肝瀝膽之心志卻難釋君臣之疑,且為士臣所忌。此時畏首畏尾不以雷霆手段使楚山與荊襄俱為一體,以固干城,難道不是置先帝之遺志于不顧嗎?”
韓圭、朱芝等人這次都陪著徐懷到樊臺來巡看華陵河岔轉(zhuǎn)長林河水道的情勢,此時聽史軫如此說,都大吃一驚。
韓圭吃驚的是如此機密之事,難道在程倫英等人面前都不再加以掩飾了嗎?又或者說史軫以為程倫英絕對值得信任了?
去年鄭懷忠、鄭聰父子率神武軍增援淮南之后,為爭取南陽府軍輪戍淮上以及方城境內(nèi)的五峰山等地并入楚山,楚山與南陽府衙明爭暗斗過一番,當時程倫英與寧慈、周運澤等人分道揚鑣,堅定的站到了楚山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