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崠打開車門，問道：“你要下車嗎？”

林柒點點頭道，“嗯。”

她懷中還捧著一束路上買的花束，還有一些小孩子喜歡吃的零食。霍霆崠將林柒抱下了車，問道：“你還記得，是第幾排，幾號？”

林柒道，“我當然記得，我每年都會來祭拜。”

她都是一個人來的，沒有帶過墨墨來這里。因此，墨墨也是第一次來。寒寶躲在車上瑟瑟發(fā)抖。他看著山上一座座陰森森的墓碑，嚇得肩膀直打哆嗦。墨墨不是說，要帶他來看看他的哥哥嗎？這是什么地方呀？墨墨轉過頭，就看到寒寶蜷縮在角落，不禁哭笑不得，“你膽子怎么這么小呀？”

寒寶環(huán)顧四周，突然一群烏鴉撲打著翅膀飛過，蕭瑟又刺耳的叫聲，嚇得寒寶又是縮了縮肩膀。他無辜的小臉，充滿恐懼。他不喜歡這么陰森森的地方，滿臉寫著抗拒。墨墨道，“你不下車嗎？”

寒寶搖搖頭。他不要下車。林柒道：“寒寶，你一個人待在車上，不安全。”

霍霆崠回到車門前，對寒寶哄道：“寒寶乖，爹地抱抱，不怕，嗯？”

寒寶看著霍霆崠溫柔的臉，這才從角落爬到車門前，張開手，要霍霆崠抱抱。霍霆崠將他抱在懷里，看了林柒一眼。墨墨乖巧懂事地攙扶著林柒的手，他也是第一次來，只有林柒知道他的哥哥葬在哪里。林柒道，“走吧。”

99排，17號。林柒循著記憶，來到了99排，一眼掃去，有些墓碑已經(jīng)不在了，變成了荒墳，有些墓碑常年沒有修繕，已經(jīng)倒了，還有的墓碑，因為后人沒有出錢管理，骨灰被取了出來，放在一邊，無人認領。她艱難地一步步走到一座墓碑前。墓碑上空空如也。當初，她將這個寶寶下葬的時候，連名字都沒有取好，因此，碑文沒有篆刻，只留了個“母：林柒，泣立。”

一旁的松樹，還是七年前她親手種下的，不知不覺，已經(jīng)長到1米高了。墓碑前的貢品，也翻得七零八落，有的被野狗叼走的，有的，被其他掃墓的人不小心打翻了。林柒頓了下來，拿起一旁的小笤帚，掃了掃灰，又擦拭了一下碑面。霍霆崠道，“為什么把他葬在西郊公墓。”

他看得出來，這個公墓管理費緊缺，無人維護，荒涼至極。林柒道，“因為，很多地方的公墓都太貴了，動輒幾十萬，有的上百萬，我買不起那么好的。”

霍霆崠對著空空的墓碑怔忡良久，問道：“你給他想好名字了嗎？”

林柒失笑，“當時給他下葬的時候，還沒想好名字，后來想過，想取名叫‘林靳熙’。我原本想，努力掙錢，給他買一個好點的公墓。”

她媽媽的骨灰還在林家保管著。她一直想要把媽媽和這個孩子葬在一起。霍霆崠道，“霍家有家族陵墓，屆時，把他遷到霍家陵墓里。”

林柒目光失神了幾刻。寒寶全程趴在霍霆崠的懷里，根本不敢看墓碑，也不敢東張西望。墨墨看向寒寶，安撫了一句：“寒寶別怕，這是我哥哥。”

他指了指墓碑，“我的哥哥在里面，他叫‘林靳熙’。”

霍霆崠道，“明天，我聯(lián)系公墓的管理員，把他的骨灰取出來。”

林柒點點頭，“好。”

葬在霍家的家族陵園，總比葬在這里好。她也聽說過，霍家修建了一個家族陵園，霍家的家族成員，死后都會下葬在那里。算是祖墳。林柒道：“下葬的時候，我能一起去嗎？”

霍霆崠道：“嗯，你是他母親。”

他轉身，望向林柒，“所以，你盡快復健，我想給這個孩子補辦一個葬禮。”

林柒有些驚訝。她竟然在這個男人的身上，難得看到一絲人類的溫情。在她眼中，霍霆崠從來像個冷血的機器，沒有溫度，如今，卻是讓她有些改觀了。“好。”

翌日。霍霆崠派默柯聯(lián)系公墓管理員，將骨灰盒取了出來。骨灰盒很小的一只，白玉制的，常年封閉在墓穴中，有些失去光澤，被封的很死。默柯小心翼翼地保管著，將骨灰盒帶了回來。林柒一直記掛著這件事，因此，隔天一早，她打電話給霍霆崠，聽說骨灰盒已經(jīng)取了出來，她便想要看看。霍霆崠道：“晚上，我?guī)н^來。”

他原本想將骨灰盒直接送回霍宅保管。既然，她要看一眼，他便帶過來讓她看看。晚上的時候。霍霆崠帶著骨灰盒來了。林柒在住院部樓外等著。寒寶仍舊很害怕，倒是墨墨，一點都不怕。尤其是當默柯小心翼翼地將骨灰盒捧出來，他竟大膽地朝前走了一步，先林柒一步，接過了骨灰盒。林柒立刻叮囑了一句：“墨墨，小心點。”

她有些疑惑道，“墨墨，你不怕嗎？”

墨墨嘀咕了一句，“怕什么，這里面是我哥哥。”

他看向林柒，天真地問，“媽咪，我能打開來，看看哥哥嗎？”

林柒怔了良久，還沒來得及阻止，墨墨已是打開了骨灰盒。“墨墨，住手。”

骨灰盒是不能輕易打開的。墨墨卻已經(jīng)打開了。他朝著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是灰白相間的灰，他不禁多看了一眼，突然，臉上閃過一抹疑惑。“媽咪……”他盯著骨灰盒里的骨灰，眼睛發(fā)直，“這里面，好像不是骨灰啊。”

林柒怔住，“什么？”

霍霆崠也露出驚疑的表情，“不是骨灰，那是什么？”

墨墨眉心微蹙，竟伸出手，捏住了一團灰，放在指尖細細摩挲，臉色愈發(fā)古怪，“骨灰應該不是這樣的。”

林柒錯愕地道，“你怎么知道？”

墨墨道，“我看書上說的，很多遺體火化之后，有些骨頭不會徹底化成灰，往往還留有骨骸殘渣。媽咪你看，這里面的東西，不像骨灰。”

林柒大驚失色：“這里面不是骨灰是什么？”

墨墨用鼻子嗅了嗅，又摩挲了一下指腹，推測道，“我覺得像是混凝土和鎂粉混雜在一起的，連一點骨骸的殘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