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斯萊斯開出很遠了，楊千語還回頭看了眼家的方向，憂心忡忡。卓岳欒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怎么了，不舍得？”

她臉色羞赧，否認(rèn)道：“沒有。”

頓了頓，她怕父親不相信似的，又補充說：“他父母一早親自過來，說要接孩子們過去玩，被拒絕了。希希又什么都不懂，句句話都踩在她奶奶心口上，我擔(dān)心我們走后，他們又得吵起來。”

卓岳欒笑了笑，“放心，親生的，吵吵也不會怎樣。”

話落，短暫停留之后，他臉色認(rèn)真起來：“你們之間的事，到底怎么打算的？”

千語神色微怔，看向父親，像是沒理解這話中深意。卓岳欒說得詳細(xì)明白些，“我簡單了解了下，封家二老一直對你不滿意，不管是曾經(jīng)做過他們?nèi)陜合保€是現(xiàn)在做了三個孩子的媽，始終沒有得到他們的認(rèn)可。”

說到這個，楊千語覺得面上無光，但很快就釋然一笑，說：“他們一直覺得，門不當(dāng)戶不對，楊家配不上封家，何況我還是個不受寵的棄兒，那就更配不上他們兒子了。一開始，我也想緩和這種關(guān)系，可后來發(fā)現(xiàn)……”她自嘲地冷笑了下，淡淡地說：“后來發(fā)現(xiàn)人家要是看不上你，你態(tài)度越謙卑，就越是被看輕，越是可以隨意羞辱。”

卓岳欒搖了搖頭，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人的觀念和偏見是最難改變的，很多時候，能讓人閉嘴的不是道理，而是身份。”

千千沒說話，認(rèn)真聆聽父親的教誨。卓岳欒接著說：“在父母眼中，自己孩子哪怕很一般，他們也覺得很優(yōu)秀，覺得誰都配不上。何況，封墨言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年輕有為，帥氣多金……”說到這些，卓岳欒忽然頓住，想到了當(dāng)年父母反對他跟阮明珠時說過的話。越是名門望族，越是害怕從云端跌落，所以希望兒女的婚姻能強強聯(lián)合，錦上添花，繼續(xù)走上坡路。這樣的家庭，婚姻是極少考慮愛情因素的，權(quán)力、地位、利益、名聲，這任何一點拎出來都比愛情重要多了。除此外，上流社會的家族之間也會攀比，別人的親家是什么身份，自家的不說勝出，起碼也得旗鼓相當(dāng)，這樣出去才有面子，才不會被人奚落嘲笑。這些話聽起來太過現(xiàn)實，太過殘酷，可社會就是如此。愛得再深，若身份不匹配，也難保不會在這種環(huán)境下漸漸失了本心，繼而心理失衡，消磨了愛情。卓岳欒突然緘默，沒繼續(xù)往下說，千千扭頭看了看他，輕聲喚道：“爸，您怎么了？”

“嗯。”

他回過神，嘆息了聲，“沒什么，我就是……又想到你媽媽了，當(dāng)年若不是我家人也抱著這種觀念，我們之間也不會釀成那樣的悲劇，想不到，同樣的情形……又在你身上重演。”

楊千語安慰道：“爸，你放心吧，我比媽媽幸運一些，封墨言現(xiàn)在改過自新，對我比以前好了很多。”

“嗯，爸爸看出來了，所以我對他的態(tài)度也沒有很嚴(yán)苛。不過，看他父母對你的態(tài)度，我覺得……我身為父親，應(yīng)該做點什么。”

千千柳眉皺起，“什么意思？”

“你這趟跟我去帝都，就多呆一些時日吧。封家不是看不起我們？呵，不急……一天兩天他們耐得住，一個月兩個月，我就不信他們還能無動于衷。”

畢竟，三個孫子都在他們手里呢。就算他們耐得住對孫子的思念，周圍親朋好友得知消息也會開始打聽。若讓別人知道三個孫子都被媽媽帶走了，他們做爺爺奶奶的連孫子的面兒都見不著，更摸不到——不也是萬分丟臉的事兒？所以，即便為了他們的顏面，封家的名聲，那對頑固夫婦也會改變態(tài)度，主動示弱求和。卓岳欒原本沒打算這樣“誆騙”準(zhǔn)女婿的，可誰叫今天不巧，碰到了他父母呢？他卓岳欒的女兒，還能被人看輕了去？千千愣了住，眼眸不自覺地睜大，“爸……你是說，我跟孩子們……要在帝都呆兩個月？”

“怎么，又不舍得了？還是擔(dān)心封墨言會移情別戀？”

“我……”她遲疑著，一時答不上來。這消息若是讓封墨言知道，他不得急得馬上飛過來？“我是覺得，孩子們上學(xué)耽誤了……”“不會耽誤的，他們學(xué)什么，在帝都請老師教就行了。”

說起寶貝外孫們，卓岳欒看向三個小家伙，夸贊道，“看他們都挺聰明的，得好好培養(yǎng)，放心，帝都的資源只會比江城更優(yōu)越，不會耽誤孩子們。”

楊千語笑著點點頭，不好再說什么，心里卻琢磨著該怎么跟封墨言解釋。可轉(zhuǎn)念一想，早上徐紅的態(tài)度那么過分，她還要解釋什么？那是他親媽，母債子償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所以，也不必解釋了！————醫(yī)院里，徐紅很快醒來。眼眸睜開，見丈夫跟兒子都在，她掙扎著想要坐起身。封振霆趕緊上前扶住她，擔(dān)心地道：“起來做什么？醫(yī)生說你需要好好休息。”

她沒聽，執(zhí)意要起身，封振霆只好拿了個靠枕塞在她背后。徐紅躺好，等身體舒服些，才看向兒子問道：“墨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墨言坐在輪椅上，聞言臉色微沉，情緒平靜，等輪椅往前了些停穩(wěn)，他才把千千跟卓岳欒的父女情緣娓娓道來。可想而知，徐紅跟封振霆都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除了楊國華的坦白，千千媽媽留下的日記本，卓岳欒的自述全都完全吻合外，他們也做了親子鑒定，就是親生父女，不會弄錯的。”

講完這一切，病房里安安靜靜。好一會兒，徐紅回過神來，病中憔悴的容顏似笑似哭，“阮明珠可真是厲害……這么大的事，瞞得天衣無縫，無人知曉，殊不知，把她唯一的女兒害這么慘……”聽著母親的呢喃，封墨言突然想起一事，臉色微擰：“媽，我記得，您跟阮姨很早就認(rèn)識了，那她當(dāng)初跟卓先生的戀情，您一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