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紅因為化療的原因，身體有諸多不適，時常惡心反胃，食欲不振，渾身乏力，失眠煩躁。醫(yī)生說，她比大多數(shù)病人化療的不良反應(yīng)都要嚴(yán)重一些，可能是體質(zhì)原因，也可能是剛剛失去女兒，心理上過于悲痛，進而導(dǎo)致生理上的強烈不適。封墨言進了病房，見母親醒著，本能地問：“媽，是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病房里還有護工守著，一聽他這么說，立刻取了垃圾桶靠攏，怕徐紅又要嘔吐。徐紅揮揮手，看向兒子，問道：“是不是楊千語來了？”

封墨言眼眸抬起，看向母親，不知怎么回答。“你不用瞞著我，她剛才在走廊跟護士說話，我聽見了……”封墨言避開這個話題，“時候不早了，快些休息吧。我累了一天，也要去睡了。”

說完，他轉(zhuǎn)過輪椅要出去。徐紅的聲音緩緩地從身后傳來：“她現(xiàn)在肯定得意極了……詩雯去世，我也得了絕癥，很快……就沒有人再能阻止你們了，她終于贏了，能光明正大地嫁入封家了。”

封墨言坐在輪椅上，雙手抓著扶手忍不住握緊。他想解釋，再替千千說些好話，告訴母親她從沒這樣的想法，可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這些日子，醫(yī)生再三叮囑，病人的情緒穩(wěn)定對化療效果影響很大，盡量不要惹她生氣動怒，或大喜大悲。所以他轉(zhuǎn)回輪椅來，還是避重就輕：“媽，你只是生病了，不是絕癥。醫(yī)生說你只要配合治療，痊愈的希望還是很大的，你不要再胡思亂想。”

徐紅心如死灰，“不用安慰我了。死就死，也沒什么可怕，我去陪著雯雯，她就不孤單了。”

他語氣凌厲了幾分，“那我呢？我是你兒子，你就絲毫不掛念我？”

徐紅看著他，竟笑了笑，“你不是有人掛念了嗎？還在乎我這個不討喜的媽掛念？”

封墨言生悶氣，又不能跟她計較，只好說：“我累了，去休息了。”

話落，不管母親是什么反應(yīng)，轉(zhuǎn)身離開。出了病房，他依然心緒難平，便刻意在走廊停留著，想等臉色跟心情都穩(wěn)定之后再回房面對千千。可他停留著沒動，病房門卻悄然拉開。楊千語站在門口，他抬起眼眸，兩人視線正好對上。只一瞬間，彼此心里便都明了。楊千語走上前來幫他推輪椅，解釋道：“聽到隔壁開門聲了，但不見你進來，我就出來看看……”不料撞見他耷拉著眉眼渾身疲憊的模樣。她心里都明白，輕聲問：“是不是你媽又訓(xùn)斥你了？”

他沉默不語。女人繼續(xù)問：“還是因為我？”

封墨言盡快調(diào)整好情緒，等輪椅停下，轉(zhuǎn)過身來拉住她的手，“不提我媽的事，快過年了，你有什么打算？”

楊千語往后退了兩步，在沙發(fā)上坐下，封墨言又來到她面前。“你母親的存在是不可忽視的，不是你避而不談，這些問題就能解決掉的。”

楊千語也不想提及徐紅，只是，她不想看到封墨言這么為難，每天郁郁寡歡，還要在她面前強顏歡笑。兩人既然決定一起走下去，那就應(yīng)該一起面對困難和挫折，一起想辦法應(yīng)對。封墨言淡淡地說：“她本就性格強勢又偏執(zhí)，現(xiàn)在詩雯去世，她又患上癌癥，便越發(fā)鉆牛角尖，根本無法溝通。我爸這幾天過來，兩人也是沖突不斷，他氣得索性都不來了。”

沒有照顧過絕癥患者的人，絕對體會不到這種沉重、疲憊又無可奈何的感覺。雖然知道病人的情緒連她本人都無法掌控，可當(dāng)自己辛苦陪伴付出，依然換來對方的大呼小叫和叱罵指責(zé)——沒有誰還能毫無怨言。可就算再怨再恨，他也無法逃避，畢竟那是他的母親，他身為兒子，這是他應(yīng)該承受的。楊千語聽著他的話，想了想說：“或許……我們可以退一步。”

“什么意思？”

“你母親對你的不滿，無非就是因為你跟我在一起。事到如今，拆散我倆已經(jīng)成了她的執(zhí)念，不如你就成全她，誰叫她生了那么重的病呢。”

封墨言臉色驟變，“什么意思？你又要離開我了？”

楊千語連忙拉住他的手，“你別急，先聽我把話說完。我的意思是，權(quán)宜之計，你先順著她，哄著她把病治了。在她面前，你不要提及我，如果她說我什么不好，你也不要出聲維護，她若逼你跟我分手，你就說已經(jīng)分了——反正就是別惹她生氣發(fā)火，這樣你也好過些。”

“不行！”

封墨言想也不想地拒絕，盯著她眸光添了幾分懷疑，“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別的打算？你身邊最近又出現(xiàn)什么人了？”

“……”楊千語氣地轉(zhuǎn)過頭去冷靜，恨不得給他一巴掌，“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真跟你分了？”

“你敢！”

男人一把反握住她的手，將她扯進懷里，一手鉗住她的下巴，兩人定定地四目相望，“真沒有別人？”

她沒回答，卻湊上來主動吻住他。封墨言渾身一震，遲疑了不到一秒，便雙手緊緊將她抱住，加深了這個吻。楊千語也沒矯情，她坐在沙發(fā)上距離遠(yuǎn)，夠著上半身很不舒服，索性再次主動——一邊吻一邊起身，跨坐在他腿上，將他整個抱住。輪椅質(zhì)量很好，完全能承受兩個人的重量。她落座在男人懷里，身姿稍稍高出一些，雙手捧著他的臉，垂眸溫柔的模樣，迷得封墨言整顆心都亂了。他抬起頭，輾轉(zhuǎn)廝磨間，暗啞的語調(diào)情迷地問：“晚上不走行嗎……我想你了，好想好想……”她沒拒絕，只是道：“明早孩子們醒來，發(fā)現(xiàn)媽媽夜不歸宿，會批評我的。”

“不會……他們那么聰明，肯定知道媽媽在陪爸爸……”“可是在醫(yī)院里，好難為情啊。”

“放心，沒人敢說閑話。”

“那我剛才說的建議，你答應(yīng)不？”

男人的吻突然定住，兩人再次四目相對。她捧著男人的臉，懸在他俊臉上方，繼續(xù)游說：“我們來日方長，何況只是假意演戲，又不是真的分開，你有空……可以偷偷去找我。”

她故意挑眉，勾人壞笑的樣子格外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