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天子的命
北風呼嘯,旌旗獵獵!校場上的喧嘩,隨著天子蒞臨,終于平靜下來!皇甫嵩帶著京城禁軍,恭恭敬敬行著稽首大禮,隨即隨行左右!陸遠翻身下馬,認真行著軍禮道:“驃騎將軍陸遠,見過陛下!”
一群討逆軍將士同時下馬,與陸遠姿態如一,喊著各自官職,異口同聲:“見過陛下!”
沒有一人稽首,以頭磕地,行跪拜大禮。劉協微微皺眉,不動聲色道:“將軍的大軍,當真不凡!”
只過了一天而已,他已經臨朝,看得出來,言行舉止中從容了許多!“一群硬骨頭,讓陛下見笑了!”
陸遠神色自若:“將士們沙場沃血,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如今站起來了,就跪不下去了!”
這是一個現代軍人的底線,那么多先烈流著血,讓百姓終于站起來了,他怎么可能再主動跪下去!“微末小事,朕不會在意!”
劉協微微揮手:“朱將軍,將朕送給驃騎將軍的禮物,送過去吧!”
他需要隱忍的太多,大漢富有四海,但如今不肯跪他的人,何止這一支討逆軍!朱儁大步上前,手奉玉匣,向著陸遠笑道:“將軍,這其實是陛下的心意!”
一群宮廷侍衛同時上前,個個帶著幾把軍弩,找向趙云,許褚等人交換軍糧技術。“老將軍放心,陸某以信立身,誰的心意不重要!”
陸遠接過玉匣,眸光火熱,笑吟吟道:“大軍離京,竟然驚動天子和老將軍一同送行,陸某心中,著實惶恐啊!”
他臨機決斷,向來雷厲風行,此刻東西到手,就無意再寒暄了!“君不見,漢將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步輦上的劉協悠悠開口:“將軍有此心意,朕豈能辜負!京城俱是忠骨,但京城以外,朕卻只識得將軍一人!將軍要走,朕自當遠送!”
之前逃離京城的,袁氏兄弟,曹操等人他都認識。此刻只提陸遠,拉攏之意不言而喻!陸遠一怔,還要遠送,這什么意思?而且自己跟準岳父吹牛的一首詩,怎么傳到劉協耳中了?拉攏自己無所謂,可自己哪有時間和他客套!“將軍自便,朕不會打擾!”
劉協長身而起,走下步輦,邊走邊道:“朕,許久未見過如此軍姿了!上次見這等大軍氣勢,還是京中的虎賁騎!可惜時過境遷,虎賁騎已成過往!”
他沉聲感慨,旁若無人!“陛下不可自棄,大漢臣民,都在看著陛下呢!”
陸遠揮手引路,鄭重其事:“如今國賊已除,正是陛下大展抱負之際,以陛下的胸懷膽略,大漢中興,指日可待!”
他心中大概懂了,現在雙方交易完成,劉協依舊不走,看來是要去司徒府看看。既然對方總要去,他倒不如大方引路,免得在此時鬧出難堪!反正大軍離京,自有各個領兵將領,各級將校操持,倒不會因此耽誤!“將軍此話,深合朕心!”
劉協翻身上了一匹戰馬,豪邁笑道:“先祖斬白蛇起義,千辛萬險,比朕不知艱難多少!如今國祚傳承四百年,容不得朕懈怠!”
他緩緩策馬,越來越快,漸漸向著司徒府奔去。作為皇家子弟,縱然不是太子,騎射也是必學的本事。一大群宮廷侍衛如影隨形,急急跟隨。只有那個被他騎走戰馬的侍衛,呆頭呆腦立在原地,不知所措。陸遠搖頭失笑:“許褚,你等操持后續事務,不可耽誤行程,我先回去了!”
他說著一策絕影,馭馬如飛,眨眼間絕塵而去。半晌,陸遠終于回了司徒府。斥候軍剛剛離去,而劉協眾人則剛到司徒府外。一群宮女本來都在蒸饅頭,此刻正齊齊向劉協行禮。只有典韋大黑臉緊繃,在府內傻傻站著,萬眾矚目之下,很是顯眼!陸遠看了看遠處的斥候軍,一轉身向劉協隨意笑道:“陛下騎術了得,末將拍馬不及!”
戰場兇險,容不得兒女情長。戰事太急,誰都無法預料。他有心前去溫存一二,卻也終究沒再多看一眼,只等皖城再聚!“將軍說笑了,朕是繞了小路!”
劉協意味深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京城布局都在朕的心中,自然有捷徑可走!只是現在,能讓朕暢通無阻的,就只有京城和皖城了!”
他縱馬進了司徒府,卻一揮手,將一眾宮廷侍衛,都留在了司徒府外,身邊只有朱儁和皇甫嵩跟隨。陸遠策馬而入,漫不經心道:“陛下胸懷,當真豪邁!這次與陛下分別,不知何日可再見,還請去客室一敘!”
皖城自然莫非王土,但劉協能不能暢通無阻,還要看他能不能守皖城的規矩!“將軍,何不去高處暢談!”
劉協走上一條閣樓甬道,拾階而上,邊走邊道:“屋舍之內,以茶為將軍踐行,太過寒酸,配不上將軍勇烈!只有這凜冽北風,才配得起將軍的羽檄爭馳無少停!”
他同時微微擺手,將皇甫嵩和朱儁攔下,獨自一人登上閣樓等待。“陛下之偉岸,末將無以言表!”
陸遠走上閣樓,環顧下方道:“曾有人跟末將說過,螻蟻之地,目及寸許,鷹擊長空,搏殺千里!陛下如今居高臨下,俯瞰全局,可曾看清了?”
他已經確定,此刻劉協登高望遠,再是慷慨激昂,還是要尋人!還有自己的準岳父,肯定是把他的吹牛之作,全都說給了劉協!否則劉協怎么會如此,句句不離自己抄襲的那首遠征軍軍歌!不過少年天子,確實有種氣質,收買人心間,不會讓人反感!現在歷史已經改變,劉協再不會被李傕郭汜囚禁,更不會被王允架空。有了足夠的時間發展,一切都有了變數!“將軍,你我心意,彼此皆知,不必試探!”
劉協若無其事:“朕此次前來,只想告訴將軍,江山社稷,不容朕絲毫懈怠,朕不會有任何把柄!朕的種子不是交易,只是不想明珠蒙塵,天下百姓,更不該因饑寒而死!”
他目光逡巡,在府中流連,只是神色淡然,可見其心性。身為天子,依舊心高氣傲,不容人威脅!“陛下,末將懂了!”
陸遠輕嘆一聲:“單憑陛下心胸,百姓不該饑寒而死,末將就不會再追查此事!只是一日之間,陛下變化如此之大,倒是讓末將惶恐了!”
上次朱儁前來,劉協還在擔憂他安排的人。一日之間,劉協就已經如此淡然,只為了不留把柄!而且關于百姓之言,赤誠坦蕩,更可見其心性變化!“將軍不會知道,朕這一日,經歷了什么!”
劉協坦然自若:“朕本該是一逍遙王爺,無緣皇權!可惜天意弄人,竟在此時登臨大寶!祖宗基業不容旁落,以至于朕,舉目四望間,倒真成了孤家寡人!”
他言辭慘淡,語氣卻沒有絲毫蕭索,只有平靜。陸遠不禁思忖,這樣一個少年,一生不得自由,確實堪稱天意弄人!此刻劉協還能銳意進取,但如果沒有自己改變歷史,劉協始終被囚禁,終究會銳意盡失!猛虎入籠,時日久了,也只能等人投食!“將軍,還是說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