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會客廳。宋立衡一進(jìn)門，就看到宋弗端坐在主位上。下巴微揚(yáng)，面色平靜。這氣勢，東宮正主這個位置，完全坐得實(shí)實(shí)的。他腦中想到朱姨娘說的話，說這一回見著宋弗，看起來和往常很是不同。當(dāng)時他還不以為意，這會才明白朱姨娘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在宋弗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只一眼，他便確定宋弗跟從前確實(shí)不一樣了。倒是可惜了這么一枚棋子，若秦桑聽話，若秦家聽話，就宋弗這氣度，就是坐后位也毫不違和。但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宋弗就是一枚用完就扔的棄子。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保證這枚棄子依舊在她應(yīng)該在的位置上，不會對大局產(chǎn)生影響。宋弗察覺到了他的打量。她面色平靜，目光堅(jiān)定，沒有先開口。宋立衡走上前：“微臣見過太子妃娘娘。”

“父親多禮，坐下說話吧。”

宋弗話落，立馬有下人往一側(cè)的小桌上擺上熱茶。宋立衡看了她一眼。宋弗擺出太子妃的架勢，明擺著就是要讓他行禮。但是語氣中卻沒有頤指氣使，也沒有高高在上。看起來很是平靜。他一時也看不透這個女兒此時究竟是什么心思。“父親是為朱姨娘一事而來？”

宋弗沒有拐彎抹角，拐的越多暴露的越多，直來直往，就事論事。他就是要宋立衡霧里看花，他看不清楚才不敢隨意出手，而自己，才能先下手為強(qiáng)。宋立衡似乎沒想到宋弗如此直接：“是。”

宋弗：“哦，那父親親自前來，是想要如何？”

宋立衡拿不準(zhǔn)宋弗的態(tài)度，便只能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試探。“這件事確實(shí)是丞相府做得不對，今日，我把朱姨娘帶來，任由太子妃處置。”

宋弗看向他。宋立衡這是直接認(rèn)下了賣身契的事。既然認(rèn)了，就不是為這件事而來。那宋弗便看他，如何表演。她也好抓著機(jī)會撒餌，這魚，慢慢釣。“既然她是丞相府的人，自然是丞相府處置。”

宋弗沒有要見朱姨娘的意思。宋立衡皺眉。若宋弗為自己不平，他把朱姨娘帶過來，讓朱姨娘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求饒，才應(yīng)該是宋弗最想看到的畫面。但她根本不介意？一點(diǎn)點(diǎn)都沒有。說明朱姨娘根本就不是她的目標(biāo)，一點(diǎn)點(diǎn)都不是。宋立衡有些摸不準(zhǔn)了，只能繼續(xù)試探：“也好，那些下人的賣身契，等晚些時候我送過來，你過過目。”

宋弗看了宋立衡一眼。那些人從前在暗處還有點(diǎn)用，現(xiàn)在過了明路是一點(diǎn)用都沒有了。宋立衡既然要試探，那她自然奉陪。“好啊，那你送過來。”

宋立衡眉頭緊皺，宋弗的反應(yīng)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沒想到那些人宋弗居然還會要。幾個下人，宋弗不會看得上。難道，宋弗知道他在試探？還是說，那些下人里，真的有宋弗想保的人？但是說不通。又或者，他之前的想法，是錯的？“嗯，等我回去，便讓人把那些人送過來。”

他在觀察宋弗的表情，一絲也沒有放過。宋弗看起來不著急，也并不太在意，似乎隨意都可以。宋立衡頓了頓，開口道：“發(fā)生這種事，我很自責(zé)。雖然事情是朱姨娘做的，但是跟我也有很大的關(guān)系，要不是我縱容，她也不敢如此膽大妄為，這件事我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宋弗：“如此便謝過父親了。”

宋立衡嘆了口氣：“弗兒若是心中有怨，大可以告訴我，我絕對會給弗兒一個交代。而不是鬧得如此不好看。對大家都沒有好處。父親向來認(rèn)為，弗兒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不會惹事生非，這一回，究竟是為何？”

宋弗面色不悅：“父親以為，這件事是我故意的？”

宋立衡看著她，沒有說話，算是默認(rèn)。宋弗也不說話，等著他開口。宋立衡對這個女兒越發(fā)迷惑。“你對朱姨娘的請罪并不感興趣，說明并不是沖著朱姨娘去的，對那些下人也不甚在意，說明那些下人也不是你的目標(biāo)，既然開門見山，那弗兒便說說，這是為何。”

宋弗輕笑一聲，笑里帶著嘲弄：“原來父親就是這般看我的？那父親覺得我圖什么呢？”

宋立衡：“賣身契的事，你沒有和我說，也沒有和朱姨娘說。”

宋弗：“我不說所以我故意？怎么不是我對你們失望所以不說呢？我把人留在了丞相府門口，就已經(jīng)是息事寧人了。”

宋立衡：“你確實(shí)做得很漂亮，馬車自己先走，是那些下人自己追上來。他們不是普通的下人，那些下人是我挑的，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才讓他們追了上來。”

宋弗：“所以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朱姨娘把著我這個嫡女下人的賣身契，而是父親送到我身邊的眼線。”

“是。”

宋弗：“那，那些下人不要也罷，不必送過來了。”

宋立衡直接略過這些下人，這些人說不好這會已經(jīng)沒了，直接順著話題岔開了：“你不問問我為何這樣做嗎？”

宋弗：“問了你就說嗎？”

宋立衡放低聲音：“其實(shí)是殿下的主意，主要是為了保護(hù)你。”

說到李元齊，宋弗一下紅了眼眶。宋立衡看著她這模樣，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還是為了齊王。他就說一個人哪里有那么大的變化。宋立衡心中有了大概，繼續(xù)說道：“你的婚事我也很愧疚，但是宮中下旨，又有太傅保媒，我沒有辦法，這件事是為父對不起你。為父知道，你心里還有殿下。”

說到這里的時候，宋立衡頓了頓，就見宋弗手持帕子，遮住了眼簾。一副悲傷掩面而泣的模樣。宋立衡心中了然。說來說去，這女子就是為情所困。不過這樣才好，如果真是生出什么心思他還抓不住，那就難辦了。如今這樣，知道宋弗為了什么就好，怕的就是對方做了什么，自己還找不出她的動機(jī)。宋弗這一哭，原本進(jìn)門時宋立衡還覺得她氣度不錯，這會再看，和后院那些爭風(fēng)吃醋的女子，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