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兮抿著唇，冷眼看著他。燕述白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小姑娘越是倔，眼睛就睜得越大，看起來像是受了欺負的小兔子一般。就是這小兔子冷冰冰的，有時還會咬人。燕述白忽然往宋九兮嘴里塞了一塊東西，宋九兮皺起眉。“什么……”……是千層酥。宋九兮愣愣地動起了牙齒，慢慢咬碎了千層酥。燕述白笑意盈眸：“娘子好吃嗎？”

“嗯。”

她最愛吃的就是千層酥。“那不哭了，為夫再喂你一個？”

宋九兮眸子一瞪，燕述白又塞進來一塊。宋九兮吃人嘴軟，瞪人的氣勢頓時沒了。她吃完兩塊也沒力氣了，下人們端來藥，宋九兮一口喝完，然后望向燕述白。燕述白笑著又給她嘴里塞了一塊千層酥，宋九兮心滿意足第吃完后這才力氣用盡，慢慢昏睡過去。等宋九兮睡了，燕述白忽然低咳了起來，胸口有如烈火在灼燒。他轉身出去，忽然胸口處又疼又癢，他忙捂住嘴，悶聲咳了起來。一會兒后他看著自己的手心，一團黑血落在手心里。他攥緊手指轉身出去，門外洛風和方瓏正等著。“主子。”

洛風上前一步，他見燕述白的臉色就知道，燕述白體內的毒壓不住了。燕述白說：“扶我去旁邊屋里，讓羅大夫盡快過來。”

洛風道：“是。”

燕述白又對方瓏說：“去守著你主子，夜里有情況再來稟報。”

方瓏點了點頭，立馬進了屋里去看宋九兮了。而燕述白被洛風扶進了旁邊的屋子，燕述白剛躺下就嘔了兩口血。洛風看著心驚膽戰的，擔憂地說：“主子，這毒怕是壓不住了。”

燕述白慘白著臉躺著，半晌后他說：“叫羅大夫盡快把藥配好。”

“主子！”

洛風急了。燕述白閉上眼，不再說話了。他這一昏就昏了大半宿，直到羅大夫最后用金針將他扎醒了。羅大夫看他醒來才跳腳說：“你急忙忙派人叫我，我以為你快死了呢。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動武不要動武，就你這身體，你是嫌活得太長了，想早點去投胎嗎？”

燕述白神色淡淡的，看上去是一點都不把羅大夫的話放在心里。羅大夫氣壞了，燕述白要是放在心里，也不會三番兩次動武了。他如今這樣半死不活的，都是他活該，自己找死。羅大夫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燕述白卻說：“羅大夫，你之前說的藥可以配了。”

“你還想我給你配藥？”

羅大夫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兩萬兩。”

羅大夫：“……行吧，你自己想好了，這種藥服下去雖然能暫時壓制七霜雪，但也只能維持兩個月，兩個月后如果沒有解藥，那你真的只能毒發身亡了。”

燕述白中了七霜雪還能活上兩年，一來是因為燕述白內力強厚，可以壓得住毒；二來是有神醫羅大夫在后，一直用各種藥在緩解毒性的蔓延。如果燕述白不作死，在他的金針下，活上一兩年是沒問題的。但很顯然燕述白不想這么活著，他自己在找死。羅大夫問：“你現在這樣慢慢拖著找解藥不好嗎？非要去吃那藥？”

燕述白眼睫往下一斂，臉上的散漫神情收了起來，他默了默，道：“北齊人又打進來了，北地是大衍的第一道門戶，絕不能失。”

“大衍那么多將軍也不是非你不可，這兩年你不在北地，北地不是也撐下來了？”

羅大夫想不明白，燕述白都快死了。而且讓他身中劇毒差點死去的，就是兩年前在北地的那場戰爭。到現在燕述白都沒查清，當年誰下的毒。燕述要是重去北地，難免不會重蹈覆轍。而且大衍有那么多將帥，誰都可以去北地守衛疆土。不一定要燕述白。“秦超元這兩年能守在北地，是因為北齊并沒有發動強攻。北齊這兩年也在休養生息，如今他們卷土重來，秦超元沒有這個本事守得住。”

早在北地戰事傳來，燕述白就有了這個打算。京城內黨爭不斷，卻不知道北地人在戰火中飽受著怎樣的痛苦。燕述白說：“藥先配出來備著，至于用不用……”一旦秦超元守不住，那這枚藥就能派上用場了。羅大夫說不過他，“行行行，我立馬給你配藥，你先把兩萬兩給我。”

燕述白道：“洛風把錢拿給羅大夫。”

羅大夫收了錢，去給燕述白煎藥了。等藥端來時，燕述白一摸胸口，掏出最后兩塊千層酥。他看著黑乎乎的藥頭皮發麻起來，一邊將千層酥吃下，一邊又將藥灌了。千層酥表皮裹了糖絲，一口下去甜膩勝過了苦澀。燕述白將糖酥慢慢咬碎，仿佛這樣就能將身體里猶如蟻蟲在咬的麻痛壓下去。喝完藥他就昏睡了過去，羅大夫回去抓緊配藥去了。第二日宋九兮醒來，方瓏忙問：“主子身體怎么樣？傷口還疼嗎？”

宋九兮皺了皺眉，肩膀一動還是疼，不過這點痛對她來說都是小事。“對了永嘉他們人呢？”

方瓏說：“洛將軍帶他們都來了莊子里、長公主府已經派人送信回去了，想來今日就會來人了。”

“那就好。”

宋九兮又吩咐，“一會將宋若羽帶過來，他的課業不能落下。”

方瓏去安排了，宋九兮忽然又叫住了她：“燕述白呢？”

“燕將軍在隔壁，昨晚毒發了，如今還昏睡著。”

宋九兮擰起眉，從床上走了下來，去了隔壁屋子。屋里燕述白昏睡著，房間里都是藥味。宋九兮走過去摸了摸燕述白的脈，脈息紊亂，果然是毒發了。燕述白如今根本不能動武，可他來救她了。宋九兮說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昨晚燕述白從天而降的時候，一瞬間她是心跳加速的，甚至久久不能平靜。從沒有人像燕述白這樣對她。以前她還懷疑燕述白做這些的用意，是不是想利用她。如今宋九兮已經很少這樣想了。她呆呆地看著燕述白這張臉，思緒不知怎地轉到燕述白懷里還裝著兩塊千層酥。燕述白時刻裝著反正是給她吃的，她自己拿沒關系吧？宋九兮想了就做，伸手翻起燕述白的胸口。但她翻了一圈都沒找到，不對啊，她記得昨晚燕述白將剩下兩塊千層酥收回去了。現在放哪去了？正在宋九兮翻找燕述白衣服的時候，燕述白忽然伸手抓住了宋九兮的手腕。“娘子是要趁人之危嗎？還是想霸王硬上弓？只要娘子說一聲，為夫都配合。”

宋九兮抬起眼，直愣愣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宋九兮問：“我的千層酥呢？”

燕述白笑著點了點自己的唇，意味深長地說：“在這里，娘子想嘗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