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才十二歲。”

    碧落黃泉點燃一根煙，坐在陽臺的月光下，整個人顯得特別蕭索，他輕聲道：“就在那一年得上了一種病，是一種關于基礎免疫力缺陷的病，那一年，我的父母為了我來回奔波在上海、北京、成都，哪里有好醫院就去哪兒，但都治不好。”

    “后來啊……”

    他一聲嘆息，道：“有人介紹了一個特別有名的醫院，父母帶著我長途跋涉過去求醫，我們排了很長很長的隊伍，求了許多人，終于排到了那位專家的號，可是等到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甚至只是看了我病例一眼，就說治不好了，別浪費錢了。”

    “那時候，父母不愿意啊……”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眼圈都紅了，道：“我媽那時候就跟我說，說一定能治得好的，讓我千萬不要灰心……”

    “后來，他們帶著我又去了本地的一家三甲醫院，但專家號實在是太少了，我們根本就掛不上號，而且我還得上學，為了去醫院治病，每天都很累很累，我曾經想過要放棄，每一次都想放棄，排隊太久，專家號掛不上，吃了許多藥不見好。”

    他看向窗外，輕聲道：“后來，一個早上，我在醫院的走廊上終于繃不住了，坐在地上一邊啃著早飯一邊哭，那時候，有一位老主任剛剛上班，他看見了我，問我為什么哭，我說掛不上號，這病不想再這樣拖下去了……”

    “他跟我媽說，孩子上學要緊，他給我加號，讓我在所有人前面看病，他還告訴我，讓我不要有心理壓力，這個病可以治，慢慢是能治好的，他還說……讓我以后每天提前半小時來醫院，他會提前半小時上班，給我看病……”

    說到這里，碧落黃泉的眼睛全紅了，眼角濕濕的有淚水滑落，他依舊保持著看向窗外的姿態，道：“那一年……我的病真的一點點的治好了，有一次，我回醫院的時候告訴老主任，我說我想學醫，我想像他一樣治病救人。”

    “后來，我真的考了醫，考了全國數一數二的醫學院，畢業之后就來到了老主任所在的這家三甲醫院上班，我從那個被他救活了的孩子，最終變成了跟他并肩救人的醫生。”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可是，就在我去醫院上班的時候，再也找不到老主任了，同事告訴我，兩個月前老主任就已經去世了。”

    ……

    “……”

    丁霽霖靜靜的聽著碧落黃泉說著自己的故事，鼻子一酸，眼淚直往下掉，一旁，陳嘉扯了紙巾，擦著淚眼朦朧，所有人都沒說話，只是靜靜的聽碧落黃泉說下去。

    “后來啊，我一天天的上班，給人看病，治病救人，那種生活跟之前預期的好像一樣，好像又不太一樣。”

    碧落黃泉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橙汁，抬頭看著窗外的月光，道：“直到有一次，我上班的時候，看到一個學生在醫院走廊上哭得很傷心，他說他掛不到專家號，那時候，像是有一雙手推著我走過去一樣，我對他說，沒關系的，我會給你加號，以后你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時過來，我提前給你看……”

    說到這里，碧落黃泉終于繃不住了，哭得稀里嘩啦，擦著眼淚看著大家，說：“我這個人……其實不相信什么傳承，不相信什么醫者父母心，但在那一刻，我仿佛成了他，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要把這個醫生當下去，因為還有許多人需要我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