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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杜府，雖然夜已經慢慢深了，但杜家依舊燈火通明。

老夫人嚴氏纏綿病榻已經兩個多月了，她這些年身子骨一直不錯，很少生病，可這回卻是病來如山倒，今日特別的兇險，出的氣比進的氣多，人也說不出話來了，此時雖已入夜了，但瞧著嚴氏實在不好，杜正倫便派人去請了太醫。

來的是太醫院的江太醫，他今日不在太醫院當值，杜家人去他府上請人時，他都歇下了，此時坐著馬車前來杜府，人還有些暈乎乎的。

“有勞江太醫了。”大老爺杜雨霖見自家父親坐在一旁不出聲兒，只好上前沖著江太醫抱了抱拳，一臉感激道。

“杜大人客氣了。”江太醫連忙回禮，然后坐在了榻邊的小杌子上，伸手替杜老夫人把脈。

“如何了？”見江太醫把完脈了，三老爺杜雨笙連忙道：“江太醫，我母親的病要緊嗎？”

“湯藥已經完全喂不進去了嗎？”江太醫看著骨瘦如柴的杜老夫人，然后轉過頭望著眾人，低聲問道。

“是。”大夫人黃氏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低聲道：“這幾日連水都喂不進去了，湯藥亦然。”

江太醫聞言嘆了口氣道：“杜老夫人這病……我是無能為力了，老夫人脈搏很微弱，呼吸也時有時無，已是彌留之際了，諸位要么請葉側妃過來瞧瞧，要么……就準備后事吧，其實……杜老夫人已經虛弱到了這樣的地步，即便葉側妃來了，估計也束手無策。”

“我母親到底得了什么病？”二老爺杜雨良一臉哀傷道。

“依我之見，杜老夫人是喉嚨或者腹中長了瘤。”江太醫說完之后搖了搖頭：“這是不治之癥，藥石無醫。”

他不是第一次來給杜老夫人瞧病了，是親眼看著這位老夫人日漸消瘦，一天天虛弱下來的。

之前他就說極有可能是瘤子，但幾個同僚卻有不同的見解，也給杜老夫人開了方子，事實證明，毫無用處。

瘤子若在身體里長了起來，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這杜老夫人已經在彌留之際了。

“有勞江太醫了，雨霖，奉上診金，送江太醫出府。”坐在一旁的杜正倫站起身說道。

“是。”杜雨霖心中十分悲傷，但身為長子的他，這個時候必須撐起了，便按照自家父親的吩咐，把人送出去了。

“這幾日，你們輪流伺候在你們母親身邊，讓她安安心心的去，老大媳婦，準備后事吧。”杜正倫看著滿屋子的人，皺了皺眉說道。

“父親。”三老爺杜雨笙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求父親親自去一趟十里荷塘，請葉側妃過來給母親瞧一瞧吧。”

杜雨笙之前去了一趟十里荷塘，結果卻沒能把人請來，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請了太醫院的太醫。

沒想到這兩個月治下來，他家母親的病不僅沒有好轉，人也快不行了。

“你沒聽江太醫說嗎？你母親長了瘤子，這病藥石無醫，請了葉側妃也無用，她已經成了這幅模樣，走了倒是一種解脫，你們若還要讓她繼續拖下去，只會讓她更痛苦。”杜正倫皺眉說道。

“兒知道，父親和母親這些年一直不和，父親去年回來后，母親總是找父親的麻煩，不管父親做什么，母親都看不順眼，成日里和父親吵鬧，母親……母親她的性子是有些急，可……她始終是我們的母親，求父親看在母親替父親生養了我們兄弟三人的份上，去一趟十里荷塘吧。”二老爺杜雨良跪了下來，一臉哀求道。

杜正倫聞言皺起了眉頭。

他自打回京之后，嚴氏這個老太婆便開始在他耳邊啰嗦，一會讓他進宮求皇上，給兒子們升官，一會兒讓他求皇上給孫兒們官職，還有孫女們，嚴氏總想讓她們嫁入高門，甚至嫁給皇子，哪怕做側妃也樂意，成日里逼著他去求皇上，簡直讓他煩不勝煩。

他雖然是帝師，可皇帝又不是當初那個需要依靠他的黃口小兒，他總是去求這樣，求那樣，只會把最后那點兒師徒之情都磨滅了。

到那時候，杜家才真的危險了。

死老婆子什么都不懂，眼皮子淺的很，一天逼著他進宮。

若不是幾個兒子求了又求，他真想休了這個老婆子。

他們二人的矛盾在三個月前達到了頂峰，起因是老婆子要把小孫女送給邕王當側妃，轎子都出門了，是他拖著年邁的身子把人追回來的，他還因此摔傷了胳膊，到現在都未養好。

那日他們鬧得很厲害，他打定主意要休妻，沒想到死老婆子居然病了，這一病便倒下了。

到了今日，已是彌留之際。

不管以前有多少恩怨，她畢竟快不行了，杜正倫也懶得計較那么多。

但……讓他去請葉珍珍過來，明顯是白費功夫，他已經老了，真不想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