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蹙。

宋言瞧他想接不接的樣子，問：“誰啊？要是客戶就趕緊接，咱都不是外人。”

“算是客戶，”陸之樞說：“佑祁醫院的大股東。”

“這還不趕緊接？”宋言說。

陸之樞按下接聽鍵，扭頭去一旁打電話。

宋言偷偷湊到韓沉身邊，問：“這個佑祁醫院......是什么情況？”

韓沉：“東江最大的民營三甲醫院，是一家綜合性醫院。這醫院資本化做的很不錯，高端醫療服務也做的很好，在老年病、養老保健、健康管理、醫美、口腔等領域的服務堪稱優質級別。就連東大一院的口腔科都外包給他們做。”

宋言震驚，“東大一院不是公立醫院嗎？怎么科室還能外包？”

韓沉：“公立三甲醫院科室外包也不是新鮮事，主要是眼屈光、口腔、整形美容這種邊緣性，且醫療產業資本化成熟的科室，外包較多。畢竟省錢還能盈利。”

宋言：“那這些科室的大夫還是東大一院的大夫么？”

韓沉：“外包了，就不算了。但外人看不出來。”

宋言：“現在的醫院，水可真深。那真要出了醫療事故......一院......”

韓沉：“和外包機構有合同，這些都會包含在合同內。”

宋言：“就和快遞員、外賣員被簽在外包公司一樣？不算平臺員工，算第三方機構的雇員？”

韓沉；“差不多。”

宋言：“這不是掛羊頭賣狗肉？”

韓沉：“這年頭，掛羊頭賣狗肉的事還少？”

宋言：“......”

韓沉：“也不是說這種外包科室就一定不好，但和醫院存在責任割裂是一定的。不過......這個佑祁醫院的口腔科，業內還是小有名氣。”

宋言：“你們醫院怎么不自己招口腔科的大夫呢？這么好的醫院，還把科室外包。”

韓沉：“醫院不是慈善機構，也是要盈利的，不然自負盈虧的政策下，只虧本不盈利，遲早要破產。把一些邊緣科室外包，就是為了降低成本，增加效益。尤其最近上面提出的醫保的DRG模式，對醫保報銷做了完全限制。以前，患者如果用了不能報銷的耗材或者藥物，主治大夫還能在開藥的時候操作一下，只要在最后的報銷單據上不開這些不能報銷的器材或者藥物，多開些其他不相關但能報銷的藥，還能讓患者多報銷一些。DRG完全限死了這種操作。”

“DRG對醫院的某一種疾病所有患者的總報銷額度進行限制，比如，今年限定東大一院對所有腓骨骨折患者的總報銷額度是一百萬。如果還沒到醫保結算終期，這一百萬，骨科就全累計后報完了。那之后在骨科看病的腓骨骨折患者要進行報銷，報銷部分的費用全部由東大一院和骨科承擔，醫保不再承擔。這就導致，科室怕萬一過度使用報銷額度，導致結算終末期，醫保錢不夠，還要醫院和科室掏錢，就會在日常診療中，過度限制患者的用藥和醫療器材，哪怕這些藥物和器材都在醫保報銷范圍內。”

宋言：“超就超了唄，反正扣的是醫院和科室的錢。”

韓沉：“表面上是醫院和科室的錢，其實最后扣的都是大夫的工資。醫生的基本工資很低，也就兩千左右，大頭都在績效和獎金。如果都墊付了，科室總收入降低，攤到每個大夫身上的績效也會減少。”

這幾乎等于拿自己的工資，掏錢給別人看病。

試問，有幾個人愿意三百六五天上三百六十天班，每天十幾個小時的上，最后該有的工資還拿不到全額，還要被扣。

尤其是絕大多數處于底層的小大夫，干的活兒又多，也不可能有灰色收入。

就指望工資過活呢。

這要被扣，心態不是崩了？

都是打工人，醫生也不例外。

本就是糊口的工作而已，都掙的是辛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