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民主生活會【四】
穩定了一下情緒。
攝像機調整了一下角度,正對著林曉的臉。
“剛才有同志提出來,我林曉剛到舒密不到二十個小時,連舒密的十字街在哪里都不知道,這個會議開的太倉促,沒有一點實際意義,純粹是我個人拍腦袋義氣用事,是立威,是點火,是故意找茬,是小題大做。
是的,我不了解舒密,我沒有在舒密工作過,生活過。但是我知道舒密有小學生要翻過幾道山嶺上學,在教室里能看到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有的學校幾十個學生,一兩個教師,還有的村莊,三分之一的幼兒沒有上過學,九年義務教育實行多少年了,我們山里的兒童沒有學上?!?br/>
有人不經意的撇撇嘴,似乎林曉夸大其詞,是危言聳聽。
這些細微的表現被林曉撲捉到了,他真想拍桌子罵娘。
“有縣委常委和縣級干部可能對我的話不屑一顧,認為我林曉是偏聽偏信,道聽途說,請問諸位,你們每天除了開會,除了酒桌上牌桌上的活動,一年下鄉幾次,都走到哪里?是不是下鄉前三五天就通知了下級單位?如果哪位同志認為我說的有毛病,現在舉手,我們可以實地去走訪。
這是教育問題。基礎建設呢?縣城臟亂差,就縣委政府前面這條街道干凈些。我們不要過于寬廣的馬路,不需要過度的綠化,不需要盆景。去往鄉鎮看看,往山村看看,不要說泥濘的路,坑洼不平的路。路在哪里?有村莊唯一的一條路是懸梯,往來的運輸,必須的生活品,山里的農產品進出靠背,人的肉體上不足一平方的地方是他們所有的希望和生存的基礎。
縣里有多少山村沒有路,有多少村莊沒有水泥路,有多少條河上沒有橋,村民往來靠擺渡甚至淌水過河,有小學生在放學的路上遭遇山洪,一下子被沖走好幾個,有戶人家的雙胞胎兒子一起被淹死了,一個家庭散了,這些你們聽說過嗎?村里鎮里給你們報過嗎?你們去看過嗎?有沒有解決的方案?有沒有在逐步解決?”
林曉說的激動。其他人一臉漠然。武柏栓更是閉上眼睛,鼻孔里呼著粗氣。
“當然,我們有種種理由為自己開脫,我們是邊境,縣財政困難。但在我們的酒局上,一瓶酒幾千塊,一盤菜上百元,一桌酒席上萬元,這一萬元能夠讓十個失學兒童重新回到教室,能夠把一所小學的屋頂全部維修一遍,能夠給一個學校所有的窗戶裝上玻璃,這十個兒童中,可能會出一名科學家,一名成功的商人,甚至會出一名縣長書記。
我相信在坐的多數是農民家庭出身,多數是大學畢業,想想你們在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的求學之路,如果沒有老師的一句鼓勵,沒有鄰居送來的十塊錢,沒有在家庭遇到變故時,開明的父母一句話,砸鍋賣鐵也要供你讀書,你會有今天?你會坐在寬大的辦公室里享受空調的溫暖和涼爽,會享受到餐桌前的美酒美味、甚至美女。會有別人的簇擁和阿諛奉承?
忘本啊!我的同志。”
林曉的講話估計戳到了某些人的痛點,有人擦眼睛。更多的人把頭埋得更低。
“不光是教育問題。社會治安呢?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公然搶劫,公然侮辱婦女,還什么幫的,什么派的,我是哪位爺的人,誰誰是我大哥。你們聽說過嗎?你們的親屬同學朋友遇見過嗎?我相信在坐的各位沒有親身體驗過那種場景,因為你們有小汽車,锃光瓦亮的小汽車,每天早晨,有人在樓下,距離你下樓不到五十步的地方等著你,給你殷勤的打開車門,把不冷不熱的茶水放到你的手邊。熱了,給了打開空調,冷了放開暖風,溫度開到正合適,車子里香噴噴的。
你們不需要乘坐公交,不需要逛菜市場,你們是安全的,我們的門口有保安,住的小區里有保安,下鄉調研有司機,有秘書,有前呼后擁,甚至有警車開道,有人敢攔住你們的車反映情況,在調研的公共場所有人朝你們啐一口,是事故,是重大事件。要嚴查,要嚴肅處理,要深挖后臺。
你們見過被欺負被搶劫者無助的眼神嗎?見過被小偷偷走錢包者撕心裂肺的哭喊嗎?那是他們孩子上學的書費錢,是躺在病床上老爹老娘的救命錢。
在他們的內心里,咒罵的是小偷,是搶劫者,是流氓。怨恨的是自己手里沒有槍,沒有刀,沒有孫悟空手里的金箍棒。沒有人罵我們。只愿自己倒霉。在我們聽到這樣的事情時,除了好奇,除了驚訝,除了更加注重自己孩子上學是不是安全,家里放錢的地方是不是隱蔽,有沒有感到慚愧,有沒有感到自己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