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太太很是郁悶，沒來之前，她信心滿滿，覺得自己只要一來京城，就可以用雷霆之怒鎮(zhèn)住兒子，讓他乖乖和那個女人分手。

可事實確如長公主所言，她這一番折騰下來，兒子非得沒有聽她的話，反倒和那個女人感情更上一層樓。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都不相信她那個從小就刻板守禮，不茍言笑，二十六七歲還不愿意成親的兒子，居然會那樣柔聲細(xì)語地哄一個女人。

自己一身的傷，還想著逗女人開心。

可是他喜歡誰不好，為什么偏偏要喜歡侄子的女人？

那個狐媚子，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勾得叔侄二人為她瘋狂，為她反目？

她可以接受長公主的建議，不再責(zé)罰兒子，但這不代表她可以接受她的兒子和孫子共用一個女人。

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就絕不允許這種傷風(fēng)敗俗，敗壞門庭的事情發(fā)生。

老太太打定主意，等長公主走后，又回到裴硯知房里，態(tài)度誠懇地向兒子道歉：

“硯知，母親一時沖動打了你，是母親的錯，你看在母親年事已高，為了這個家勞心勞力的份上，原諒母親這一回吧，母親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她突然這樣低聲下氣，裴硯知直覺不是什么好兆頭，冷著臉道：“天下無不是之父母，母親這么說，兒子承受不起。”

老太太嘆口氣，又對穗和說：“我也不是非要為難你，這種事?lián)Q作任何一個母親，都不會坦然接受，希望你也能體諒我的一片苦心。”

穗和不相信老太太會因為長公主的幾句勸告就改變心意。

她和裴硯知一樣，隱約感到不安，不知道老太太又要耍什么花招。

穗和客氣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太過擔(dān)心大人，對老太太您多有不敬，也請您原諒我。”

老太太笑了笑說：“我一把年紀(jì)，還不至于和一個小姑娘計較這些，你今日受了委屈，還挨了打，早些去休息吧，硯知這里我會安排人照顧他，你一個姑娘家，也不能照顧他起夜什么的。”

她說得這樣客氣，又這樣直白，穗和一個姑娘家，確實不好堅持留下。

穗和看了裴硯知一眼，征求他的意見。

裴硯知也不好讓她留下，便微微頷首道：“去吧，晚上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明天早上再來和我說話。”

穗和答應(yīng)一聲，起身告退出去。

走到珠簾前，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裴硯知一眼，心里忐忑不安。

裴老太太等穗和出去后，讓裴硯知好生歇著，自己也隨后跟了出去。

“你如今是景修的妾，自當(dāng)回西院去住，硯知傷得多重你也看到了，你若不想讓他傷得更重，就悄悄的跟景修回去，其他的話明。”

穗和心下一沉，立刻就要反對，裴景修走過來牽住了她的手：“走吧穗和，別讓祖母為咱們勞心傷神了，先讓小叔養(yǎng)一晚上再說。”

裴憐云生怕她大喊大叫讓裴硯知聽到，也過來勸她：“穗和，你不能這么自私，你得為硯知著想，硯知現(xiàn)在真的經(jīng)不起折騰了。”

穗和心里苦笑，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自私的人。

或許是吧，從她們“為了大人好”的視角出發(fā)，自己確實是自私的。

她們都是為了大人的名聲，為了大人的前程，只有自己，是自私的為了自己。

她回頭向臥房看了一眼，無可奈何地跟著裴景修回了西院。

走到月亮門的時候，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落下。

這道來來回回走了無數(shù)回的月亮門，就像一塊看不見又不可跨越的界碑，碑面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倫理道德，將她和大人隔絕在兩端。

“別哭了穗和，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裴景修握著她的肩，體貼地幫她擦眼淚，那溫柔的眉眼，還是和當(dāng)初從教坊司把她帶走時一模一樣。

“穗和，祖母的態(tài)度你都看到了，你也是時候清醒了，今天我把你領(lǐng)回西院，之前種種咱們一筆勾銷，無論是為了我，為了小叔，還是為了你自己，以后咱都不要再折騰了，好不好？”

“不好。”

穗和擋開他的手，紅著眼睛道，“裴景修，就算沒有大人，我也不想再跟著你了，你若真為我好，就放我離開吧，像老太太說的那樣，我不沾你，也不沾小叔，我出去一個人單過，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