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春風一杯酒
而他所做的事中最為重要的一件,就是重新賦予了大批流民戶籍、并為他們提供了租賃官府土地耕種的機會。這樣一來,這些流民們不但不必為了糊口的風險四處藏匿流竄甚至打家劫舍,甚至還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變相減免了賦稅,而周獠也籍此整頓了郡城治安,還多了不少穩定的人口。
而由此事便可見,雖然都是山河府這個科班出來的,但賀難所學偏側執法掌刑、審案斷獄,算得上是特種人才;而周獠才是真得李獒春傳授的那類弟子——要知道李獒春可不是僅僅靠斷案的才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他們這類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更加務實,而且實際處理起來的阻力也更大。
賀難當然風光,但在他的背后如果不是周獠不遺余力的支持與整改,他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領也無從施展。
后人們在閱讀史書之時,多會以那些縱橫天下、豪情萬丈的英雄史詩為楷模,也更加偏愛那些個性鮮明、鋒芒畢露的人物。無論是力敵萬人的猛將,奇策百出的謀士,抑或是吞吐天地的君王在人們心目中留下的印象顯然會更深,就連史官們在辟撰經史時也會不由自主地對他們著墨甚多。
然而,猛銳蓋世的名將也得依賴兵精糧足,雄姿英發的帝王也不免借祖父余蔭,若是沒有幕后經年累月的“厚積”,又何談“薄發”呢?
如果沒有那些務實派的人處理著那些在史書上或一筆帶過、或看上去枯燥不堪卻又極其費力的政務,便也不會有所謂雄主和盛世的存在了。
而歷史有關的另一件極為滑稽的事情,就是后人們總會以各種標新立異的心理,去為那些早已被蓋棺定論釘死在恥辱柱上的古人翻案,他們將那些慘無人道的暴行稱之為“必要的犧牲”,將那些窮奢極欲的產物美譽為“罪在當代,功在千秋”。
人們總是幻想著自己若是生在風云色變的亂世,定能博得不世功名,成就一番偉業,但如果真生逢亂世,也不過就是城墻下、河道中的多一具泥灰罷了。
賀難像往常一樣走到了家門口,正欲伸出鑰匙捅開門鎖的時候,卻發現大門不知道怎么著已經開了個縫。
借著月色,賀難可以看見自己家的院子中有一個人坐在石桌邊自酌自飲。他將手暗暗放在了刀上,然后靜謐地迫近了過去。
“不請自來就在別人家里大吃大喝,這不太好吧?”賀難將無柄刀架在了那人的側頸處,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的背影,卻總覺得有些眼熟?!班??喝的還是我的酒?!”
這位不速之客輕聲干笑了兩聲,轉過身來用手撥開了刀刃:“好久不見啊……吾之子房?!?br/>
盛國第五皇子,趙王齊單,親至水寒城。
在看到賀難的一瞬間,或者說看到賀難手中無柄刀的一瞬間,齊單有些錯愕,緊接著便突然回憶起了什么。
而在看到齊單的一瞬間,賀難的心情很難用語言去描述。
復雜,那是肯定很復雜的,其中有敬畏、有惶恐、有震驚、有蛋疼……
這種心情直接影響到了賀難的下一個動作,或者說行為——他居然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