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九章 無名碑
不過世事無常,在大局面前就算昨日還你死我活的對手也未嘗不能暫且放下仇怨來謀求一個互利與和平——哪怕是短暫的。
而王巨溪邀請賀難商談的內(nèi)容暫且不提,地址倒是很有意思——前文也說過,沱縣就是四海幫的地盤,而四海幫也在沱縣的縣郊修建了一座宏偉的陵園,只為埋葬四海幫中的幫眾。
“這里倒是個能說話的好地方。”賀難跟在王巨溪身后左顧右盼,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墳塋,規(guī)格好一些的墓碑都用的是上好的玉石料子,碑文看起來也是找了專業(yè)的匠人所作,這些多半都是幫主或者龍王級別的頭領(lǐng)之墓,其中最為氣派的當然是四海幫最重要的一代幫主薛無敵,他的陵墓被諸多龍王拱衛(wèi)在整座陵園的正中心。而普通一點兒的就是林立在一塊兒的小石碑,甚至于最差的就只有一個從地面上突兀鼓起的小土包了——這種地方總是少不了陰森地。
“沱水一帶的天氣大多晴朗無風,這也是為什么老祖宗把四海幫的總舵定在這兒的原因,但唯獨修了這墓園之后,這幾十畝的地方卻常常陰著個天。”王巨溪給賀難介紹道,不過還是他們四海幫信奉風水的那一套,賀難對此不置可否,不過王巨溪也并不在意賀難的態(tài)度,他領(lǐng)著對方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小墳冢前,言道:“我們幫主從此以后就住在這兒了,他生前那么大一條龍,死后也不過盤踞在這立錐之地里面,連個葬禮都沒有。”
一路上,賀難也看到了不少四海幫已故幫主的墳冢,那墓碑都修得有一人高,正面寫著四海幫第幾代幫主以及其名號,背后則是以此人的生平作為碑文——而眼前陳風平的下葬之所非但狹窄落魄,墓碑上也只有簡簡單單的“陳風平”三個字,端的是個凄涼的景象。
賀難當然明白,定是四海幫的人以陳風平為恥,或者說生怕被別人以為陳風平的劣跡和整個四海幫有關(guān),所以才不愿意將他與其余幫主等同待遇,不過陳風平有此結(jié)局也是自己一手策劃直接導致的,所以賀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不過王巨溪似乎也沒想得到賀難的回應(yīng),而是自顧自地繼續(xù)說了下去:“小方替他收了尸,沒想到卻因此被視為他的同黨,而以徐陵泉為首的不少人都要將他剔出族譜……只不過最后大家還是折了個中,為他保留最后的一塊棲息地。”
“說到這兒……你說你是該為此負一半責任呢?還是該負全責呢?”王巨溪突然發(fā)表了一番危險言論,然后回過頭看著賀難,笑得煞是瘆人。
賀難看著王巨溪這副表情,心里還真的有點兒發(fā)虛——他知道王巨溪的武功和徐陵泉伯仲之間,遠不是自己這花拳繡腿能夠碰瓷的,只得扯虎皮做大旗道:“那要看王幫主您領(lǐng)會到陳老幫主幾分心思了。”
將死之際,陳風平若是殺了賀難,那還真沒有人能攔得住,但陳風平最后卻沒有下手,如今的王巨溪就更不會這樣做了:“我和幫主的道路是一致的,這一點你應(yīng)該明白——當初他沒有殺你,是因為你掌握著很多證據(jù),殺了你反倒會讓四海幫的處境更加糟糕;而我不殺你,是因為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背后的龐然大物有利可圖。”
王巨溪,無疑也是將賀難的來歷摸了個門清。
“哎……瞧您說的。”賀難訕笑兩聲,道:“咱們冰釋前嫌、互通有無當然是再好不過——我也是非常敬重陳幫主的。”
王巨溪沒有接他這一茬,又領(lǐng)著他往回走——這一次出現(xiàn)在賀難眼前的是徐清的墓碑,和許多幫眾都連在一起。
賀難當初為了陰死陳風平怕走露風聲,所以才將徐清尸體送還之后又拜托徐陵泉務(wù)必秘不發(fā)喪,只是找了個地方草草掩埋,后來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徐陵泉又親自主持了喪事,又將徐清的棺材遷回了四海幫的陵園,也算是落葉歸根。
一路跟著到最后,王巨溪終于帶著賀難走出了這氛圍陰沉的地方,但賀難卻發(fā)現(xiàn)他們此時的路線并非是奔著回到四海幫總舵去的,不由得心中胡思亂想——難不成王巨溪這老東西要變卦?不過好在魏潰也遠遠跟著,所以賀難才沒有做出一些丟人的舉動來,看上去反而鎮(zhèn)定自若。
“就是這兒了……”這里已經(jīng)出了墓園,但眼前還仍有一座不起眼的墳包,有一塊石頭歪歪扭扭地插在墳頭權(quán)當是墓碑了,若是不知情者偶然經(jīng)過或許壓根兒就看不出來這底下居然還住著個人,而王巨溪的口氣也顯得無比悵然:“你知道這里埋著的是誰么?”
賀難心中雖然有所猜測,但還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