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三章 衰落
打骰子,是每一個賭徒入門的必修課,連想要的點數都無法擲出來的話,那根本就不能稱之為“賭徒”,充其量也就是賭博愛好者,或者賭徒們口中的“水魚”而已。
雖然并非賭博行業的從業者,但寇熊同樣聯系過投擲骰子的技巧,盡管他比不上沈放那般爐火純青、隨心所欲的技術,但至少他也有控制骰子的基本功,像這樣三枚骰子去擲出所要的點數,對他而言并非難事。
隱藏在人群當中的賀難一直關注著沈放與寇熊之間的對峙,而他也對沈放的自信感到詫異——明明沈放知道寇熊有這個本事不是么?他居然還敢讓寇熊親手去操作?莫非這骰子上大有玄機不成?
與沈放交往了許久,賀難自然也了解到了賭行當中的許多秘辛,很多賭坊當中都會準備一些“做過手腳”的賭具,萊州賭坊內的賭具甚至都是由賭坊自己根據經驗特制的,賀難并不掌握這種技術,所以也只能經由漆縣的其它賭坊采購一些作為貯備。
而這些特制賭具當中的奧秘也是五花八門,比如通過調整模具可以制作出外觀上毫無二致,但實際上卻可以配合簡單的手法擲出需要點數的骰子,以及在紋理上有所不同、只要掌握細節就可以輕易進行識別但卻很難被別人察覺的麻將牌等等,而除此之外甚至在賭桌的制作上也會有一些講究,比如桌面并不會打磨得特別平滑,也算是諸多手段之一。
寇熊手持的骰盅是在隔壁桌隨手拿過來的,沈放全程都沒有碰到過……那他要怎么確保自己能贏呢?賀難也不禁為沈放感到緊張起來。
但反觀押上了兩條胳膊的沈放風雨不動安如山——只要骰盅沒有被揭開,他就至少有三種方式來將已經“注定”的結果給改寫。
最隱蔽、最直接、卻也最需要技巧的一招,沈放只需要輕輕地彈一下桌板,就可以讓骰子的朝向按照自己的意愿發生轉變,但就是這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敲擊的動作,卻是經過千錘百煉之后才練就的成果。
而沈放又如何能透過骰盅的障壁去辨認骰子目前的點數呢?畢竟就算能夠通過動作去讓骰子進行翻轉,但如果不能確認目前的狀態的話,那也不過就是瞎胡鬧而已。
這位賭術宗師給出的答案叫做“聽骰”。
據,由于骰子每一面上刻有的點數都有所不同,所以落案發出的聲音也有著極其細微的差別,能夠將這些聲音的差異進行分辨的能力就是“聽骰”,而這也是賭界當中最為神乎其技的技術之一,但因為極少有人見識過這傳當中的神技的原因,所以聽骰也被認為是虛構出來的技法——質疑它的理由很簡單,因為任何一個變量都有可能會影響到這技法的實用性。
骰子的大、材質、數量,器皿的材質、高度、厚度等等,每種組合甚至都能讓你的經驗重新來過一回,但實際上能起到的作用卻也有限,所以也難怪會被人認為是“屠龍之術”了。
但沈放,恰恰就掌握著這門屠龍術——當初他敗給了萊州賭坊的前任大監賭,九局不同的項目戰成四勝四負的平手,而最后一局他卻輸在了最引以為傲的骰子上。其實沈放并不能算是一個十分專注的家伙,成為最強的賭徒都未必是他的目標,但恰恰這一敗給了他一個最慘痛的教訓,輸走了十年的自由生涯,所以他接過了老監賭的衣缽——為的是將來終有一日能戰勝那個老家伙。
“看你這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想必已經做好了以后當個殘疾饒心理準備了吧?”寇熊晃動骰盅時的表情異常猙獰,搖杯之力勢若移山,頻率之高快如搗蒜,令人不得不擔心照這樣下去會不會整個骰盅都被他給搖碎。
沈大監賭的確沒有這個閑心去搭寇熊的話茬,因為到底這玩意也是技術而非“法術”,不是掐個指頭捻個口訣就能直接知曉結果的東西,而是要持續全神貫注地靠聽覺去感受骰子在器皿之內的動向,尤其是周遭雜音不少,更加干擾著沈放的判斷,所以他才會露出一張木然的臉。
而這般凝重的表情無疑也帶動了圍觀者的情緒,不少人方才還有有笑地看著熱鬧,但現在也只不過是低聲交頭接耳,更多的人似乎也沉浸到了緊張的氛圍當中,連大氣都不敢喘息一口。
“所以,你是要押大、單雙還是點數之類的呢……”這一會兒,沈放已經摸索到了骰子搖動的規律,終于開口問道。
“哼……老子就押點數!”寇熊也是恨得咬牙切齒,欲向眾人也演示一番自己并非對賭博一竅不通的外行,所言之物也絕不是誣賴,所以他將骰盅往桌上一拍,手掌按在上面卻沒有揭開:“我就押十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