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九章 憶崢嶸兮天流華,洽今我兮劍飛花
說句不好聽的話。
久病床前,尚無孝子。
經年未曾謀面之友再遇,見哥哥此下境況,誰都能表現出來幾分關心。
真正能因當年對著皇天后土有過那么一拜,便無微不至照顧這般廢人足足三十年多年起居,甚至愿意因此放棄自我大好前程的……
你的奴兒都棄你而去了。
而你的我,依舊在你身邊。
說書人自覺哥哥如若有朝一日醒悟后,管自己叫一聲“義父在上”,那也是自己應得的!
而就是這樣在記憶中快完全模糊了他高光時刻的家伙,說只需要這最后一步淬火結束,便能再綻輝煌。
說書人第一反應不是開心,他想到的東西,一般人管那叫“回光返照”。
“你知不知道走馬燈?”
“你最近睡覺有沒有夢到以前的事情?”
“你會不會在看到月亮的時候,偶爾也會情緒低落,開始暢想未來的美好,和月姐姐,和溫庭和人家,和大家?”說書人狀似隨口問著。
八尊諳不知曉這人思緒偏到了何處去,伸手指向那石子。
說書人神思一定:“對了,你還沒說呢,淬火和這石子有什么關系?”
“從這到那。”
“什么意思?”
“如此簡單。”
“呃……”說書人一時語塞,盯著那丈許外的距離,再看回哥哥,發覺是他不愿多說,在拾言搪塞自己。
他剛想發怒,狠狠打醒這家伙,讓他不要再做夢了——從圣神大陸到染茗遺址,哪有這么簡單?
還沒動。
八尊諳卻已閉上了眼。
這一回,他不再默而不語。
迎著清涼的夜風,迎著蕭瑟的山林,他唇齒翕張,仿就掏出了此身還存有的全部氣力,揚聲而吟:
“半生寥落兮,秋蟬思夏。”
“憶往崢嶸兮,天瀉流華。”
山林死寂,喃吟聲隨著夜風漸行漸遠,卻根本走不了多遠。
沒有劍吟。
沒有流光。
只剩下樹枝沙沙在響,作以應和,打消了如有外人在場可能會因此突兀之言而心生的些許尷尬。
說書人抿著輕顫的唇,鼻子微微發酸。
他聽出了自家哥哥對往昔崢嶸歲月的追憶,以及對劍道的渴求。
可是……
屬于古劍修的月,已然去到了別人的頭上,不再只聚焦在他一人之身。
當年那個一聲動則乾坤動,一劍出則萬法隨的家伙,也并沒有因為此刻吟了兩句,便風采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