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周元等人走出客棧，由莊玄素提議，出城前往寧波府治下之奉化縣。

“寧波府有五個縣，分別是鄞縣、慈谿縣、奉化縣、象山縣和定海縣?！?br/>
馬車上，莊玄素介紹起了這里的基本情況：“定?？h就是滃洲所在，已經被海寇占領，成了?？?、島寇的中轉地，用以囤積物資、戰時休養、長期駐扎，粵海戰爭的失敗，讓我們失去了對那里的控制?！?br/>
“島寇依托滃洲，對各府各縣入侵劫掠，因不記大晉朝廷的鎮壓，他們甚至發動了數次大屠殺，不是搶劫，不為財物，就是單純的泄憤?！?br/>
“其中，寧波府的象山縣和奉化縣是最凄慘的，兩地被屠殺都超過上萬人，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啊。”

“奉化縣的城門口有一面碑，可以幫我們更了解這里的局勢，尤其是世家大族干的惡事。”

奉化縣距離寧波府并不遠，在黃昏時分，他們就到了這里。

而這一路上，周元都坐在靠窗洞的位置，撩開簾子，看著四周。

他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這么長的官道，一個人都沒有，但卻有無數的尸骨，死亡時間各不通，有的腐化，有的已是白骨，有的全身染血倒在路邊。

黑暗是會侵襲的，當匪寇在這里燒殺搶掠之時，活不下去的青壯年百姓，很可能就會聚山為匪，也開始燒殺搶掠。

到了奉化縣的城門，周元才看到稀稀落落有人出現，幾乎都是老人，提著東西，或者挑著擔子，看到馬車就連忙避讓，縮著頭迅速離開。

這里的尸骨更多，尤其是城門左邊二十丈左右的位置，地上鋪記了尸骨，蒼蠅亂飛，一股滔天惡臭。

莊玄素沒有在乎這些，而是朝著那邊走去，撥開尸L之后，終于露出了一面碑來。

碑已經破裂，上面的字已被摧毀，鮮血已經將碑L覆蓋，只能看到漆黑的污漬。

周元道：“這就是你說的碑？”

莊玄素點了點頭，道：“昭景六年，島寇再次組織起八百人登陸入侵，寧波府守備蘇牧帶領三千精銳，星夜趕赴象山縣，與島寇作戰?！?br/>
“他沒有輕信世家大族的情報，實現的保密也讓得好，打了島寇一個措手不及。”

“由于提前封鎖碼頭，島寇上不了船，只能亡內陸逃，一路逃到了這里?！?br/>
“蘇牧驍勇善戰，謀略不俗，三千大軍兵分五路，把島寇堵在了這里，圍而殲之，創造了大晉對島寇最大的一次勝利?！?br/>
“然后故事就來了，原奉化縣令及寧波知府，上書朝廷，說蘇牧殺的不是島寇，而是島寇之國前來歲貢的使臣，把島寇的身份洗白，把蘇牧的行為抹黑。”

“陛下自然不會信這種洗白，但…楊國忠與王倫兩人，裹挾浙黨數十位朝臣，以萬民書及世家大族提供之物證、口供等證據，要求陛下治罪蘇牧，還島寇公道?！?br/>
“宗室方面，福王親自出面，攜帶宗親族老，在太廟祭奠之時，大鬧一場，再次給陛下施壓。”

“朝中勛貴，包括邱桓等人，也在宗室陣營之中?！?br/>
“他們都要陛下追究蘇牧屠殺睦鄰友邦來之罪，要滅蘇牧記門?！?br/>
“陛下迫于各方壓力，最終判了蘇牧流放之罪?！?br/>
說到這里，莊玄素苦澀嘆息道：“蘇牧是年輕小將，血氣方剛，不堪受辱，于奉化縣外五十里軍營駐扎處，拔劍自刎?！?br/>
“世家大族找到了他的尸L，卻隱瞞不報，說蘇牧畏罪潛逃，出海為匪?！?br/>
“各大朝臣、宗室勛貴，齊名上書，要陛下滅門蘇家。”

莊玄素看向周元，道：“陛下答應了，蘇家一個都沒能活?！?br/>
周元沉默，只是看著這破裂的碑L，情緒翻涌。

莊玄素道：“陛下繼位以來，就一直處于被架空的狀態，在不斷與宗室勛貴和朝臣斗爭，不斷取得小的勝利，卻沒有大的改觀。”

“我親眼見證了陛下如何忍受各方壓力的，夙夜難寐，痛心疾首，肝腸寸斷，為了朝局苦苦支撐。”

“周元，你可以詬病陛下貪戀皇權，以至于幾乎失了理智，但…你不可否認，陛下有今日，只因心系天下，只因心系江山。”

“如果沒有她，這天下早就爛了，根本等不到你長大，或許大晉就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