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裹腳女人走路不穩,我趔趄了下,那只手厭惡地迅速松開,任由我跌倒在地。
我聽見年輕男人譏諷的聲音:
余家是送了個殘廢給我
賓客們竊笑,我慌亂地把小腳往裙底縮,忍不住紅了眼圈。
我在洞房從天亮等到半夜,鬧哄哄的熱鬧聲散了很久,才終于等來曹硯安。
可還沒掀蓋頭,他就呵斥我從他床上滾下去。
我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曹硯安高高在上地說道:知道嗎歐洲醫生曾經做過研究,中國女人的裹腳就是自殘。腳骨變形后,連骨盆都會畸形。
我決不允許曹家的種從你這么畸形的骨盆中出來。
他將一摞書摔到喜床上。
以后你睡地板。
我的床寧愿讓書占滿,也不允許你爬上來。
跟你這樣腐朽的女子同床只會讓我惡心。
我蓋著紅蓋頭,像狗一樣被他驅趕到腳踏邊上。
曹硯安摟著一堆書呼呼大睡。
我睜著眼睛,一直到天明。
我想,曹硯安這般對我,只是因為還不了解我。
他不知道我雖然裹腳,但也追求進步。
我讀進步書籍,從報紙上了解新時代的變化。
我的嫁妝箱子底下甚至藏著我十五歲時翻譯的德文手稿。
只要他愿意了解我,哪怕一點點,他一定會知道,我絕不是他想象中那樣腐朽落后的女子。
于是,第二日清早他剛醒,我就捧來了托人置辦的新式婚書。
我知道現在的新式婚姻只有雙方簽下婚書才算有效。
我要讓曹硯安知道,我并非不懂新事物。
可曹硯安剛拿起婚書就發出一聲冷笑。
是我小看你了。
你這樣的女人,嫁給我還不知足,竟然還妄想把我綁死在婚姻里。
我告訴你,除非你今日死在這里,你墓碑上或可刻上我的名字。否則想要你我的名字寫在一起,這輩子休想!
他譏誚地看著我,將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婚書撕個粉碎。
我愣在那里,想要解釋。
恰好他母親的老仆婦來取鋪在喜床上的元帕。
我與曹硯安不曾同床,元帕自然干干凈凈。
面對老仆婦吃驚的神色,曹硯安不但未曾替我解釋一句,甚至報復性地告訴她:
舊式女人骨子里都是男盜女娼,瞧瞧你們替我娶來的是個什么貨色!
自此我在曹家成了人人厭棄的臟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