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江心有所定，揚手示意隊伍駐足。他轉(zhuǎn)過頭問王世人：“這些人就是趙家百戶所的？”王世人騎在馬背上，凝視前方片刻，回答道：“應該是……”實則他也無法確定。不過在這通往趙家百戶所的路上攔路的，除了百戶所的人還能有誰？

  王德江察覺對方隊伍有所動靜，正有序地朝這邊行進。王世人的隊伍見狀，立刻顯得有些混亂。

  有些人不自覺地往后退，整齊的隊形頓時變得散亂。王德江帶來的老兵們卻并未驚慌，他們見識過無數(shù)嚴整的軍陣。明朝軍隊中也曾有許多排列整齊的隊伍，但面對后金的沖擊，大多不堪一擊。

  此刻，他們的經(jīng)驗發(fā)揮了作用，紛紛大聲呵斥周圍的人。“都給我穩(wěn)住，隊形整齊跟打仗有個屁的關系！隊列整齊的有多少，真正能戰(zhàn)斗的又有幾個？有我們在，你們怕什么？他們就是些表面光鮮的驢糞蛋，中看不中用。

  你們沒看到他們前排都是一幫乳臭未干的小子嗎？一群孩子再整齊又能如何戰(zhàn)斗？給他們一只雞，他們都不敢殺。怕什么！都給我站好，誰再后退一步，老子就一刀砍下去。

  等大人的命令一下，我們就一起沖上去。到時候他們一亂，逃跑的時候，還不是任由你們宰割？等我們沖進百戶所，銀子、女人還不是任君挑選！都給我站好，聽大人的號令。”

  起初，兩隊相隔約百步之遙。王德江注意到趙家百戶所的隊伍在距離他們五十步的地方停下了。

  嘿！還懂得保持射程內(nèi)的隊形！看來趙家百戶所的隊伍不是一般的厲害！趙家百戶所的隊伍停下后，走出了一位青年。

  這青年身材高挑，體態(tài)勻稱。一頭短發(fā)，像是出家人，卻又比和尚的頭發(fā)稍長，令人費解。他哪里知道浩宇剛穿越時頭發(fā)比這還短，如今的頭發(fā)是這個月才長出來的，浩宇正想著要不要剪短，又擔心趙老爹不同意。古代人講究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輕易損傷，因為這被視為不孝。真是的，剪個頭發(fā)都有這么多講究，后來滿清入關時的“留頭不留發(fā)”，漢人不也接受了么！人啊，就是要逼一逼自己！

  那青年身披竹甲，手上并未持槍，可能是出發(fā)時交給了身旁的人。

  青年跨出隊伍的行列，僅行五步，便駐足，朝王世人方向呼喊。或許喉嚨不適，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聽來模糊不清。

  不過，王德江大致領會了他的意思。他們并不愿與王世人兵刃相見，希望王世人提出條件，只要要求不過分，他們愿意協(xié)商繳納漁稅，并指定由王世人出面談判。

  看來，這趙家百戶所的人并非外表那般強硬，實則膽小如鼠，之前的強勢恐怕只是虛張聲勢。他們可能就像表面上光滑的驢糞蛋，內(nèi)里并無實質(zhì)。王德江心中有數(shù)。

  幾年前趙家百戶所在動亂中被征召為勞工，許多壯丁一去不返，如今村中多是半大小孩，尚未恢復元氣。他們試圖保護這些孩子免受傷害。既然他們心存顧慮，這場沖突就容易解決了。

  只要靠近他們，突然發(fā)動攻擊，擒住首領，就能贏得勝利。戰(zhàn)爭其實很簡單，關鍵在于氣勢。一旦氣勢高漲，十幾人能追趕數(shù)百人。反之，若氣勢被壓制，再多兵力也無濟于事。

  當年，區(qū)區(qū)十幾個倭寇就能令數(shù)百明軍落荒而逃。自己的兄弟們曾與后金浴血奮戰(zhàn)，身披鎧甲，遠勝身高不足的倭寇。王德江瞥了眼王世人，暗示作為千戶，該他出面應對。

  察覺王德江的意圖，王世人忙搖頭，像撥浪鼓一般。剛才趙家百戶所的整齊陣容已讓他心驚膽戰(zhàn)，此刻哪敢上前對話？他還倒退幾步，表明堅決不前。

  王德江暗暗鄙視這位廢物千戶，若非指揮使大人，自己才不愿蹚這渾水！難怪指揮使大人看不上這位小舅子，如此懦弱，若非依靠世襲，怎可能成為千戶？

  為何好運會降臨到這位懦夫身上？老天爺真是不公。王德江喚來一名兄弟，吩咐照顧好王世人。盡管內(nèi)心輕視，但王世人畢竟是指揮使大人的姻親，不能有任何閃失。

  王德江帶領其余九人，簇擁著他，走出隊列，走向?qū)γ娴哪贻p人，約十五步之遙停下。王德江原本打算徑直沖過去，但走到十五步時，那青年做了個手勢，身后隊伍整齊地向前一步，動作一致，陣型未亂。

  王德江只能止步，再前進就是十對四十的較量了。

  情況危急！王德江只得止步，靜觀這位青年如何應對。待對方松懈之際，再一舉拿下首領。

  王德江與浩宇在馬背上遙遙對峙，相距十五步，沉聲道：“爾等聚眾滋事，拒繳漁稅，違抗王法，對抗朝廷，此乃滅門之罪。若即刻跪地求饒，聽憑千戶大人處置，尚有生路。否則，大軍壓境，爾等唯有灰飛煙滅，后悔莫及！”

  他并未留意青年的話語，先給他們扣上大帽子，試圖威懾這群年輕人。萬一他們真的害怕，不戰(zhàn)而降，自己便能坐享其成。

  見那青年面色微變，略顯慌張，王德江暗喜，這些人果然易于擺布，幾句狠話便足以讓他們膽寒。

  他已開始幻想攻入村莊，金銀財寶，美貌女子都將歸他所有，哈！然而，還沒等他得意多久，那青年竟開口回應，聲音響亮，不再像先前那般顫抖。王德江心中疑竇頓生。

  “大人，小人們也是出于無奈才對抗官軍，內(nèi)心恐懼。現(xiàn)獻上薄禮，懇請大人網(wǎng)開一面，放過小人們。小人們定會年年清明，祭奠大人的恩德。”

  聞言，王德江只關注到禮物，未察覺青年提及的清明祭奠暗含的死亡暗示。他只聽見青年說有禮，但對面的隊伍并無動靜，無人上前獻物。難道這是騙局？正思索之際，數(shù)個冒著煙的黑點從對方隊伍后方飛來。那是什么？這便是所謂的禮物？這是王德江最后的思緒。

  浩宇自昨晚起便策劃如何除掉這個親兵隊長。反復權(quán)衡，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談判誘使他離開隊伍。

  浩宇的隊伍前列皆是他訓練已久的精兵，紀律嚴明，足以震懾對手。只要對方不是嗜戰(zhàn)之人，便會有所顧慮，不會輕易與浩宇一戰(zhàn)。

  如此，談判的條件便成立了。以王世人的懦弱，親自出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其他人又缺乏威信，所以只能由親兵隊長出面談判。

  令浩宇意外的是，親兵隊長不僅現(xiàn)身，還帶來了九名老兵。是要一次性解決十個人嗎？還是他們另有打算？或是企圖算計自己？必須謹慎應對。

  果不其然，他們接近十五步時仍未停下，仍向前推進，這是要先下手為強，直取首領！把我當成傻子嗎？浩宇立即示意隊伍前進一步，這一舉動立竿見影，親兵隊長立刻停下了腳步。

  目睹衛(wèi)隊長駐足，浩宇心中稍安。呵呵！管你是何方神圣，哪怕你是再世霸王，今日你也難逃生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