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雪盡此刻心情極度沮喪，原本打算悄悄溜走，但在大聲呼喊時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雖然對方并沒有明確指出他就是叛軍首領紀雪盡，但也相差無幾了。此刻，他只能埋頭向前沖鋒，只要能夠沖出大營，還有一絲生機可尋。

  幸運的是，他還有一些忠誠的仆人。在失去了一名仆人的代價之后，他們最終成功闖入了官軍的隊列。由于需要騎馬沖擊敵陣，紀雪盡被仆人們安排在了隊伍的最后面……

  四十

  然而他們自以為最安全的地方，卻因為一名憤怒的小兵變得危機四伏。當這小兵親眼目睹自家仆役斬飛了一位官兵的腦袋，他篤定官兵們必將潰不成軍、四處逃竄。

  突然間，一把長槍出現在他身旁，那是帶著李二蛋憤怒的一擊，穿透了紀雪盡的大腿以及他的戰馬腹部。紀雪盡驚恐地發現自己被長槍釘在馬背上，但他卻只能無力地掙扎。

  疼痛刺激著紀雪盡和他的戰馬的神經，兩種不同的生命體發出相同的慘叫。那匹戰馬僅僅向前幾步便一頭栽倒，只剩下持續不斷的哀鳴。

  正在懊惱中起身的王東，看到了同伴被他人斬首的慘狀。緊接著，李二蛋的長槍讓他眼前一亮，他大聲向后方的手下疾呼：“扔長槍，把這些混蛋射死！”

  前方的兩位家丁發現了紀雪盡的悲慘境況，但他們對此刻紀雪盡的狀態束手無策。若是時間充裕，他們或許還能救助自家大人，但現在官軍根本沒給他們這個機會。

  他們的猶豫，讓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后排的五名輔助兵聽到隊長的話才豁然開朗：沒錯，他們面臨的并不是大隊騎兵，何必拒馬呢？等人家沖撞、砍殺嗎？

  反正敵人也就這幾個，而且還距離如此之近，直接把長槍扔過去就行了。于是，五支長槍伴隨著尖嘯刺入了前方的兩騎。

  這兩名家丁僅發出幾聲慘叫，便連同戰馬一同倒在了血泊之中。王東猛地站起，抽出腰間的鋼刀，搖晃著走向那位砍飛自己兄弟的家丁面前。

  面對這位口吐鮮血的家丁，他心中沒有絲毫憐憫，揮刀砍下了對方的頭顱。隨后，王東伸出手撿起那顆家丁的頭顱來到死去兄弟的尸體前。

  將那顆家丁的頭顱擺放在同隊兄弟遺體前，恭恭敬敬地磕頭道：“兄弟安息！全隊的兄弟為你報仇了！”

  此時的李二蛋撿回了同伴的頭顱，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回到同伴的尸身上，然后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其他隊員們也相繼趕來，一一為同隊的兄弟送行。

  而一旁被長槍和戰馬釘在一起的紀雪盡卻無人理會，盡管他此刻凄涼至極，但他并不想就此死去，哪怕多活一刻也罷。

  他瞧見自家的家丁傷亡殆盡，無人前來救援，心底感到極度委屈。畢竟他可是統率過萬余人的將領，一方勢力的首領啊。

  如今這幾個小小的官兵竟然這般對他置之不理，這樣做真的合適嗎？至少也應該先把戰馬上的自己解救下來，處理傷口再說吧？

  把自己活著交上去，肯定會比送上一具尸體的功勞更大啊！你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大功臣躺在地上真的好嗎？

  此刻他已開始感覺到有些寒冷，意識到那是大腿傷口不斷流失血液所致。要是再不處理傷口，恐怕自己真的撐不住了...  ...

  那時候，他也顧不得面子了，強烈的生存欲望壓倒一切。他開始瘋狂地大聲喊叫，“我是曹縣軍隊的總指揮紀雪盡，你們快點過來幫我處理傷口，如果老子掛了，你們的功勞可就泡湯了。”

  他的叫聲打破了王東他們沉浸在悲痛中的寂靜，他們猛地站起來，怒視著紀雪盡。

  特別是王東，嘴角還沾著剛才吐出的鮮血，胸前一大片也是血跡斑斑，看上去就像剛吞噬了人的惡鬼一般。

  這副模樣把紀雪盡嚇得一愣，難道正規軍都是些生吞活人的惡魔？他立刻降低了音量，再也不復之前的囂張。

  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是叛軍中最大的官員，只要你們能活捉我并交上去，一定能得到重賞。你們還是快把我交給上面吧！”

  紀雪盡心里真是憋屈極了！他可能史上第一個主動要求別人把自己抓活的叛軍主將呢！他心中的苦悶簡直難以言表，只盼著早日結束這段痛苦的經歷。畢竟，把人和馬硬生生用長槍相連，這哪是給人受的罪啊！

  這般的疼痛實在讓人難以承受，他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王東聽聞紀雪盡的話，也覺得活著的叛軍首領比死掉的更有價值。于是他招呼同伴們上前把紀雪盡從死馬身上弄下來，手法完全是獸醫那一套。

  他們粗魯地把紀雪盡從死馬身上拖拽下來，隨手從旁邊一個死去的仆人身上撕下一截破布，胡亂地纏在他大腿傷口處就算包扎好了，典型的糙漢式包扎法。

  紀雪盡從未有過這般遭遇，疼得大喊大叫，連連喊著“輕點兒”。然而王東等人壓根沒理睬他，只管按自己的想法行事。

  就在這時，李二蛋忽然插嘴說：“我家騾子受傷了，俺爹都是用炭火燒熱了給騾子治傷口。他說這樣牲口就不會死，還能繼續活下去。”

  王東聽罷李二蛋的話覺得挺有道理，環顧四周看見四處因爆炸引發的火焰，便隨手撿起一根仍在燃燒的木棍，滿臉猙獰地朝紀雪盡走去。

  起初，紀雪盡還在抱怨這些兵士完全不當他是人看待，只粗粗地給他包扎了一下傷口，壓根不在乎他生死與否。

  但聽到李二蛋的話之后，他的臉色越發慘白，心想：世上竟有這樣的處理方式？自己好歹也是個人啊！老天爺啊！大地啊！還不如讓我死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