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暖閣中忽然傳來朱由檢的一聲低嘆，令那些提心吊膽的朝臣們紛紛暗自松了口氣。

  首輔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想必能令皇上轉變心意吧。

  這般想著，暖閣里的朝臣們的臉色皆有些微妙變化，似乎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不已。

  他們這些身為大明朝"核心"的修煉者，自然是洞悉了當前朝廷所面臨的嚴峻修煉境地，亦明白大明朝此刻已至“不破道境，難立新天”的地步。然而，眾人內心深處的苦澀難以言表。

  國朝初創之時，太祖于金陵登基稱帝，因感受到各地生靈深受戰火摧殘，民生凋敝，為迅速恢復修煉界的穩定，并促進靈石資源的流通，故而制定了“重修士，抑商人”的政策。

  為了彰顯對“土地”這一修煉根基的高度重視，太祖更是頒布了一系列禁令，限制商人們的衣食住行，以此明確他們在修煉階層中的低位。

  當時的大明朝萬象更新，太祖設立的商業稅及農田稅實屬溫和，眾多官吏也能做到“嚴守修煉本分”，普通百姓不僅能依靠手中的田土得以溫飽，有的甚至還能積累起修行所需的財富。

  然而隨著歲月流轉與修煉體制的腐敗，越來越多的土地落入了那些擁有“免賦特權”的修煉貴族之手。這些貴族階層使得百姓們的負擔日益加重，心頭的壓力猶如山岳。

  早在成化年間，覺察到局勢微妙變化的成華皇帝欲借此愈發惡劣的現象進行整治，計劃提升商業稅，充實朝廷的靈石儲備。卻不料遭到朝臣一句“仙君不應與民奪利”的反駁，一時啞口無言。

  隨后的武宗皇帝朱厚照亦試圖改革修煉體制，然而還未等到改革見成效，便遭遇了一場意外的渡劫身亡。

  諸多前車之鑒歷歷在目，此時在場的朝廷官員們無不謹慎小心。盡管心有不甘，但他們不得不承認，這些由富商巨賈構成的特權階層已然成長壯大，足以與皇權相抗衡。

  甚至于他們這些人之中，不少都有著豪門世家的背景，家族產業遍及北直隸以及周圍數省。

  在這樣的背景下，皇帝欲設立稅課司，改革商業稅的念頭顯得過于天真，似乎與其一貫展現出的“深思熟慮，經驗豐富”的形象并不相符。

  “既然如此，何不從吏員中選拔人才呢？”

  正當暖閣內的所有人都以為朱由檢已經改變了初衷之際，卻未料到他話鋒一轉，仿佛早有預謀般，語氣中流露出一絲心動之意。

  嘩！

  盡管朱由檢的聲音平靜如常，面無絲毫激昂神色，但這番言論卻讓在場的朝廷官員們瞠目結舌，連他身邊的司禮監秉筆太監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即便朱由檢的話語微弱，但在諸位大臣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讓他們瞬間忘記了呼吸。

  暫且不論這“稅課司”是否能順利設立，大明的官員哪一個不是正宗的“讀書修道者”出身？倘若真的按照吏員選拔，那豈不是將大明兩百多年的“選官規矩”徹底打破？

  要知道，除了開國初期那段特殊的過渡時期，曾短暫出現過不入流的“吏員”晉升為官員的特例，之后歷代官員皆是從金榜題名的“修道狀元”中選拔而來，最次也得是有“修道舉人”之功名加身……

  "仙尊，在下萬萬不敢！"

  反應過來的修士們立刻俯首跪拜，滿臉驚駭地對著正在翻閱玉簡的天帝進言，天帝先前所說之言一旦泄露，必定會在仙界引起一場「天譴動蕩」。

  "此刻在乾元宮靈閣之內，哪怕只言片語傳出此地，爾等皆知其嚴重后果！"

  經過眾修士的警示，長久保持沉默的司天監首席執筆者王承恩這才意識到危機，此刻他已不顧平素最看重的「仙規」，臉色陰沉地對身后侍立的仙侍們威懾道，使得身處其中的李國普等人情不自禁地點點頭表示明白。

  "怎會有所謂的不可，難道觸犯了修煉界的法則不成？"

  盡管眼前的修士們早已跪滿了整個殿廳，然而玉簡之后的朱由檢神色依舊淡漠如常，嗓音里未見絲毫波瀾。

  即便像內閣首席長老李國普這樣的修士們日日口稱「法則」與「古訓」，但以官員身份修行實乃開國祖師朱元璋親口訂下的仙規。

  "仙尊，此事..."

  聽見此言，李國普等人臉色發苦，身形一頓，欲言又止，眼中憂慮之色愈發濃郁。如今改革商稅，設立稅務司已引起天下修士極大不滿，使眾多富有的仙商成為仙庭之敵，若再讓官員投身修煉，豈非也將大明境內的讀書人推向對立面？

  仙帝此舉意欲何為？是要徹底打破大明仙域的天空嗎？

  "罷了，諸位起身吧。"

  正當靈閣之中所有人都以為「劫難降臨」之際，那略顯寂寥的天帝之聲卻在此刻突兀響起。

  眾人一愣，旋即驚訝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玉簡背后的天帝，只見剛才還氣勢逼人的他此刻眼神空洞，修長的手指無規律地敲擊著面前的仙玉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