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覺得公孫賀是不折不扣的貪官，卻不知高品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弘德之所以不出手清理高品，還縱容他告老還鄉(xiāng)，不過是因?yàn)楫?dāng)初公孫賀不僅貪錢，還貪權(quán)。

    而高品只貪錢，對權(quán)利的欲望較之少了大半，且做事中庸，手段也不凌厲。不論是弘德還是先帝對他都甚是放心，甚至連公孫賀，也從未真正將他放在眼里。

    上位者需要的是有些瑕疵且能被自己所掌控的人，這樣的人用著才不會威脅到他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

    沈謙深知這點(diǎn)，自己在弘德眼中太清白了，反倒是禍?zhǔn)?。因此才想著待一個(gè)恰到好處的時(shí)機(jī)，辭官歸隱。

    “皇上明鑒，今冬大雪就沒斷過幾日，待到春暖化雪，必然有洪災(zāi)，若不提早謀劃，錢從何處來?！鄙蛑t憂心道。

    太平盛世沒有提前收稅賦的道理，若真如此，天下必亂。

    弘德清楚沈謙的意思，也明白若強(qiáng)壓他籌集銀子，總會有辦法的?？蓛扇讼嘀嗄?，談過宏偉壯觀的志向，正因如此，倒讓有些話，難說于口。

    “你總說做人要和光同塵，如今為何又這般執(zhí)拗。”

    沈謙略加思索，道：“事關(guān)民生社稷，臣總要站出來的。”

    弘德想起了有一年夏，兩人在西湖尋得竹船去小瀛洲，沈謙曾笑說，人這一生遇到事往后退容易，往前走卻艱難。但總要有幾件事，是不能退的。

    看著對面面色凝重的沈謙，弘德心中有數(shù)，或許這是到了他不能退的時(shí)候。他這不是動高品，是借高品來讓皇室為百姓退步，讓自己退讓。

    可弘德捫心自問，他已經(jīng)比先帝退讓太多了。

    “待到十六那日，衙門開印你已接替首輔之位，位極人臣也當(dāng)多體諒朕的不易?！焙氲滦煨煺f道：“高品論手段或許不如你，但朕也說了，是或許不如。高品身上還是有許多值得沈卿多學(xué)習(xí)的地方，卿不如好好想想朕這掏心窩子的話。”

    沈謙作揖道：“臣明白了，但臣請問皇上，君心與臣心孰重，臣心與民心孰重。”

    弘德并未答這問，他是為天子，仰視宇宙天為尊，俯瞰塵世他為皇。

    他也太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若開了高品這個(gè)口子，將來滿朝文武能用的人，難不成只有他沈謙一個(gè)？

    只是這事兩人心里也清楚，得找個(gè)折中的法子應(yīng)對。君臣兩人歇了口氣，也不必再說誰是誰非，又謀了個(gè)體面的法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