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執輩
聶懷瑾偏著頭看他。她一向想不明白關于裴長清的事,在裴府的日子里,她最不明白的就是裴長清為何會對她另眼相待,又是為什么會最終會選擇同她成親。
“那時候,”說出自己的想法似乎是一件很容易讓人難為情的事情。裴長清躲開聶懷瑾的眼睛,微微低頭,唇角卻忍不住勾出一點笑意,“我覺得,你是我的同伴。”
聶懷瑾眼神迷惑地看著他。
她努力地回想著年幼時發生的事。年幼時總有著日復一日的事情要做,先前的記憶被之后的日常一遍又一遍地覆蓋,此時再回想起來,聶懷瑾幾乎想不起在最初之后,她在裴長清的院子里,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是什么時候,裴長清從裴府那個驕矜難侍候的二少爺,變成那個在祖母前不顧一切為她求來一條人生之路的少年。
在裴府時,她記得最清晰的時刻,是裴長清十歲的生辰。在那場生辰宴上,裴府的老太君給她取了一個名字。自此之后,在裴府中,她不再是被呼來喚去的二公子院里的六娘,無論是管家還是其他姑娘,看見她,都要喚一聲黎書姑娘。
她在裴家有了一個正經名字,和一個眾人可以意會的不那么正經的身份,那時候,她被叫做裴黎書。
在她被改名叫裴黎書的第二日,裴長清就把她安排進了學堂之中。她同裴長清和其他世家公子小姐一起聽課,受同一份教育。
那都是當時她所夢寐以求的。
雖然她從來不曾開口提過。
“為什么?”聶懷瑾終是開口,她灼灼地看著裴長清,“我并沒有提出過這些。”她呼出了一口氣,“我甚至不可能表露出那些,”她的音色里有真切的疑惑,“因為當時,我甚至沒有從來沒有想到過可以。”
她指的是裴長清把她帶進書堂之事。書堂的其他人很看不起她,在裴長清不在學堂時,他們會明里暗里地欺負她。
而她當時連反抗都沒有想過。
她只覺得,這是自己學習知識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在裴長清做出這些驚世駭俗之事前,她只是裴府的一個下人。
“我當時,身份比其他人,”聶懷瑾掩飾式地笑了一下,“還要低微許多。其實。”
聶懷瑾無法抑制地握住拳,她艱難地抬起頭,心里漫上的,是當年一個八歲稚童所不能理解的難堪。
那是保祐五年的冬日,在深雪覆蓋的皇宮墻外,因病被棄的她遇到了下朝的裴子介。據說是她燒得神智不清卻還存著求生的意志,被“好心的主家”拾了回去。或許是當時裴子介才在早朝上被許睿宗氣得不輕因此救下一個罪奴,又或者是她當時高燒不止的模樣確實讓來者動了惻隱之心。就是這樣,裴子介讓人把她帶回了裴府,侍候裴子介那個唯一的,寶貝的兒子。
她沒有身份,沒有賣身契,甚至都是入了裴府第二月,才被老人們匯報上去,告知上人,說帶回來的壓根不是一個小子,是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