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業(yè)的家就在蓮華寺僧院隔壁，兩個大合院之間夾著的一條窄巷，盡頭處擠著一個極小的院子，正房一間半，偏廂只有三步寬，無法住人，租給鄰居作為雜物間。羅成業(yè)就死在他那一間半的正房當中。

    縣尉郝晉親自撕開蓋了官印的封條，請保朗和吳縣令入內視察。

    羅成業(yè)的尸身以及散落的肚腸都作為物證抬回縣衙去了，噴濺在各處的大量血跡已經(jīng)干涸，蒼蠅嗡嗡徘徊飛舞，發(fā)出一股沖人的腥臭氣味，仿佛肉鋪賣的下水餿了。吳致遠當場就要吐出來，連忙抽出錦帕捂住口鼻。

    保朗倒沒有表現(xiàn)出反胃，反而仔細地四處看了看。這一間半房子面積很小，站在中間就可看清四壁，頂棚挑高倒比房間的寬度還長些，看原本結構似乎曾是一間大房，后來拆成了小房子。

    羅成業(yè)身為一縣不良帥，手下管著三四十個不良人，竟然家徒四壁，屋里只有一張窄窄的矮塌靠墻放著，上面連一張席子都沒有鋪。

    保朗問：“這么空蕩，其他家私都抬去縣衙了么？”

    縣尉郝晉恭敬地回答道：“并沒有，他家就是這樣。”

    保朗冷笑一聲：“別跟我說這死狗生前非常清廉，一貧如洗。”

    郝晉低聲說：“羅成業(yè)有些好賭……”

    “賭到所有家私都當了，連公人的衣服都沒了？他那天第一次見我，身上公服就不合體。他不是不能上席，是件得體衣服都沒有，你們連夜又給他弄了一件？呵呵，你們所謂的萬無一失，竟然是弄了這么個賭徒給我護珠。”

    保朗聲音陰冷刻毒，大熱的天，郝晉滿頭冷汗直往眼睛里流，他擦都不敢擦，只是眨眼讓汗自然落下去。

    羅成業(yè)精明老練，手段也很兇悍，本是下圭縣得力干將，將本地黑-道治理的服服帖帖，連上峰華州府也幾次借他去破案，如果不是出身綠林底子臟，早已由吏提拔為官了。或許是他看到晉升無望，又有人引誘，最近一年來沾染上賭博惡習，沒幾天就把家當全輸光了，又憑不良帥的身份強行借了城中許多大戶的錢繼續(xù)賭。

    這些被勒索的富戶也曾到縣衙訴冤，郝晉早就對羅成業(yè)不滿，私下罵過多次，仍是戒不掉。如果不是上司吳致遠想借“華州第一名捕”的名頭來奉承節(jié)度使，他是不敢用羅成業(yè)這種賭徒承接這樣大事的。然而縣尉就是夾心的襖子，事情辦得好沒他功勞，辦的不好里外不是人。

    吳致遠實在待不住這血腥的兇案現(xiàn)場，用錦帕捂著口鼻打圓場：“這屋里什么都沒有，一眼看穿，咱們還是移步到院中說話吧。”

    三個人來到院子里，一個年輕的不良人跪在地上，正在等待詢問。

    郝晉連忙介紹：“此人是王良才，羅成業(yè)的手下，就是他最先發(fā)現(xiàn)羅成業(yè)死在家中的。”

    保朗緩緩地道：“你說一說當時情形。”

    王良才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說：“回特使，那天早晨該小人去接班，大清早到蓮華寺后院點卯，就聽說珠子丟了，小人連忙跑來羅帥家里，叫他趕緊去現(xiàn)場。小人敲了許久門，羅帥才打著哈欠開門出來，我一說寶珠被偷，他也嚇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