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第 158 章
韋訓慢吞吞磨蹭到跟前,兩人隔著窗,寶珠伸出雙手攏著他的臉,心中迷迷糊糊,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很想跟他貼一貼。面孔發燙,他冰涼的鼻尖觸在自己鼻尖上,叫人覺得十分有趣。
韋訓被她擒住,已完全忘了怎樣呼吸,胸口熱辣辣地灼燒著,但凡有一絲火星點燃引線,他就要跟煙花一般騰到空中炸成一片星星。
她喝醉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該說些什么勸阻?腦海中兩個主意來回拉扯,一方面想拔腿遠遁,一方面卻想破窗而入,貼得更緊。
正天人交戰之際,寶珠的嘴唇已貼了上來,就在碰觸的那一瞬間,或逃或戰的矛盾壓倒了理智,常年練武的本能占據上風,韋訓抬手拂過她頸側天鼎和扶突穴,寶珠當即雙臂垂落,昏睡過去,身體緩緩軟倒。
韋訓驚慌失措地扶抱住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原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該怎樣應對,身體已先行出手把她點暈過去。為什么?怎么會?他到底在干什么?
迷茫中夾雜著莫名其妙的悔意,韋訓抱著昏睡過去的寶珠,蹲在屋檐上發愣。心里有個聲音叫著:這事做得不地道,該把她趕緊放到床上??禳c松手,放回去。
溫軟的軀體在懷中沉睡,理智反復催促,身體卻一動不動。他想偷走寶珠,再一次。明知此舉不妥,卻無論如何都舍不得放手。
天人交戰了千余回,終究不敢放肆,將她抱回屋里,連鞋也不敢摸,囫圇塞進被窩里蒙上被子。聽著她呼吸穩健,韋訓翻出窗外,在附近徘徊了一圈,心潮躁動難以平靜,不知怎生是好,又躡手躡腳溜回來。
剛剛將觸未觸,他不由自主尋求抵補。看見桌上她留在杯底的殘酒,悄悄端起來飲下。
杯沿上沾著一點殷紅的口脂,只是淺淺一口,卻如同十斤燒酒下肚,一時間暈陶陶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這事竟比任何生死對決都更刺激,他自覺意動,再不敢逗留,關好門窗倉皇離去,抱膝坐在屋頂上吹冷風。
酒后見真性——他忍不住反復揣測她的心意,究竟是不勝杯杓后胡攪蠻纏,還是有一分隱約的……
他一直渴望她來主動碰觸,可當她真的動手時,他卻怕那并非她的本意。茫茫然掏出十枚金質通寶,放在手心里來回撫弄。她說過要寫一份聘書,雖是玩鬧時的戲言,不過……給他金幣立契時,人總是清醒的吧?
想到此處,已是方寸大亂。
他一向來去無蹤自在瀟灑,如今收了錢、贖了身,反倒覺得被什么無形的繩索拘住,意惹情牽地走不遠、跑不快了。
然而韋訓心里明白,寶珠如今怏怏不樂的心結,是根本沒辦法憑借武力解決的。她從云端跌落在泥里,活埋、殉葬,不能追究的謎團……世事紛擾,倘若什么事都如同武學,只有輸贏二字,那就太簡單了。
韋訓握著冰涼的金幣,貼在更加冰冷的胸口上。幽州——這趟旅程的終點,他命不久矣,必須堅定道心,克制私念,盡快送她到兄長身邊,方能最終確保她順遂安樂。
窗外傳來洛水上貨郎乘船叫賣蓮蓬的吆喝聲,寶珠昏昏沉沉地醒來,天光已然大亮。不知是否因為宿醉,一夜過去,頭沉得厲害,脖頸左側酸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