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燼
那年莽蒼山君在獄中苦熬。
他掐著指頭,數著日子,日盼夜盼也沒有等來他的式溪。
六十六年后的永康年,不距道玄牝元君率八大護道神,結九星八方陣,直接炸塌了兩儀彌綸大封,崩斷了不周天柱,致使天地間再無聯系。
天象徹底亂了。
下界原本的規則盡喪,勢力重整。
別說妖魔亂斗了,就連人境也受混亂天象的影響,好容易在太康之治中恢復生息的大晉百姓,也跟著陷入泥淖中,剛剛一統的九州又一次面臨分崩離析。
黎民倒懸,生靈涂炭。下界生民陷于水火,宛如釜底游魚,日日煎熬,上界神祇卻再無普度之意,正可謂蒼天已死,芻狗視人。
那樣一場開天辟地以來從未有過的大變,就是后世所稱的庚申大變。
不周山消失了,只留下三個巨大的底座,兩兩相距百里,圍成了一個三角形,一名桌山、一名屋崮、一名牙門崮。
三山在大變中也有折損,目前只有桌山還保留著巨大且完全平整的頂部,另外兩座山不是頂部已經傾斜,就是被削去了一大截,只剩下尖尖的山頭。
三山素來人跡罕至,那日巨變發生之時,又曾發出震天巨響,繞是方圓百里以外,都震耳欲聾,百姓只道是上天震怒,畏懼無比,更是無人敢往這附近來。
這日桌山上卻憑空出現了一個衣衫襤褸的郎君,艱難地行在山脊之上。
不周山來往皆非凡俗,仙人上神們都是騰云駕霧,凡人也不得擅入仙山,如此即便那桌山連著人境,山上也早已巨樹蔽日,草木蔥郁,別說沒有給人走的道路,便是飛鳥也難以企及千丈高的山頂。
那郎君看著卻并無什么術法修為,舉步間跌跌撞撞,渾似玉山將傾,泥淖中踉踉蹌蹌,難掩檀郎劍眉。
他一步一滑,摔得一身青紫,卻不肯后退一步,只狠狠甩開勾住自己的荊棘,絲毫不顧被荊棘割得血肉模糊的皮肉。
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我要回家。”
三天以后,他終于站到了桌山頂上,卻并沒有見到他記憶中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