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我一條賤命,死了便死了吧。可若是當真能通過這個機會研習醫道,那就是我的大造化了。”任三七坦然道。
“你就是改錯了名字,若是不叫什么勞什子三七,也不會有這些想頭,”程十九埋怨了一句,又感慨道,“你說得也沒錯,咱們這些在病坊長大的孤兒,不就是賤命一條嗎?出生沒得選,可以后的路,總得要自己選的,才能心甘情愿地走下去。”
他頓了一下,問道:“不會后悔?”
“死了也不后悔。”
程十九背著手,老成地點點頭:“既如此,我便不阻你前程了。”
說完,他瀟瀟灑灑地轉身就走。
“誒!十九,”任三七復又拉住他,“你也為自己打算打算,那樣的錢,總是賺不長久的,你或是尋一家店做工,或是也跟著我去,怎么都好過......”
“怎么都好過做那坑蒙拐騙的勾當?”程十九被他這苦口婆心的模樣逗笑了,“你忘了咱們是什么身份了?咱們這些沒人要的小孩,從小靠著病坊施舍的一口米湯吊著命。
你自己數數看,有多少跟咱們一起的孩子餓死、病死了?若不是靠著這些左道功夫,咱們倆也活不成。”
“我自然知道,只是......”任三七還想再勸。
程十九卻哪里還肯聽,他也不管人家的話說沒說完,轉身就走,邊走還邊朝著身后揮手:“等我程大仙兒賣了這疊符紙,晚上回來請你吃畢羅。”
程十九說得沒錯,他是一個孤兒,不知道父母何人,不知生于何時何地,就連名字都是病坊管事按照收養的順序,隨隨便便取的。
至于姓氏么?那更是信手拈來的。
對于程十九這些小孩子來說,每天能吃口飽飯,不至于半夜餓著醒來,就已經是于愿已足了,從來也沒敢奢望還能讀書認字。
可這群孩子中,偏就出了個志向遠大的任三七。他總是想方設法,抓緊一切學習的機會,這些年來,還真就給他認識了百八十個大字。
有一次,任三七不知從哪里搞到一支人家不要了的禿筆,和幾張寫廢了的麻紙,寶貝似的帶回來,想要寫寫字。
程十九一時覺得新奇,把那紙筆借來玩兒。誰想筆尖剛碰到麻紙,便有什么東西流瀉而出,一個誰也不認識的符篆旋即出現在了紙上。
小三七見程十九在他好不容易弄來的寶貝麻紙上亂畫,他又不敢跟程十九鬧,氣得差點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