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謝之遙
她連走帶跑,消失在旋轉階梯盡頭的校服裙擺墜著黃昏靜默的天空。
背影徹底不見,辛檀胸腔之間驟然崩塌了一塊,心臟碎成渣滓,全都放進不匹配的容器,相互碰撞擠壓,尖銳的地方全部在搖晃的過程中相互磨平,重塑,成品是他再也認不出來的樣子。
曾經的自己,變得越來越模糊。
指尖感受到短暫刺痛,黃昏裹著他的身廓,辛檀垂眼,看著自己被掐得發白的手心,這一點微不足道的疼,蓋不過此刻巖漿流淌過心口,繼而是四肢百骸,漫長而艱辛的凌遲。
至少,至少她答應會管他,他還不是真正的輸家。
——
辛檀浪費了陳望月一下午,而她本打算利用這些時間開看《政治學邀請》和《流變與困境》,這兩本都出自政治學老師開出的書單。
上次隨堂考她考得很一般,這門課對課外積累的要求相當高,她把教材內容背得滾瓜爛熟也只能在選擇題和簡答題上拿到接近滿分,文獻閱讀和長論文寫作的分數都普普通通。
她在心里嘆一口氣,先去找謝之遙上完今天的口語課吧。
在他們約定的時間里,塔頂總是有一個等待的身影。
但這次塔頂空無一人,陳望月走到門口,推開門,里面很安靜,她以為客廳里會有男孩坐在地毯上看書,但也沒有。
她撥開簾幕,走進房間的盡頭,一束虛弱的夕陽透過窗欞,照在一架鋼琴上。
謝之遙靜靜伏在象牙白的鋼琴蓋上,腦袋枕著手臂,垂落的銀發傾瀉而下,像誕生于黃昏之后的夜色,淡淡地浮著一層光。
似乎是睡著了,可琴凳旁邊的另一只手,指尖像風吹動的蘆葦草,隨著陳望月的靠近,輕輕地動了一下。
陳望月看了一會兒,彎下身,臉對著他的臉,輕柔的鼻息癢癢地鋪灑而來,她翹了翹嘴角,把食指放到他的鼻子下面。
假寐的人忽然握住她手指,喘息變得急促了些,他抬起臉,蒼白得過分的一張臉,像是透明的,或者冰冷的,像是要同空氣融為一體,他并非缺乏鍛煉,但身體依然瘦削,只是掩在寬大的白色長袍之下,只有像現在這樣,稍微用力時,袖口往后退去,露出的一截手腕和小臂,顯出隱約的,漂亮的肌肉痕跡。
他微微平復著氣息,聲音里帶著某種不快的情緒,“……陳望月,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