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狡兔韋爺
我把摩托停在隱蔽處,脫了衣服,只穿一條褲頭,活動熱身后,跳入江中。十二月的江水冰冷刺骨,沒有經過長期鍛練,入水用不了多久就會凍僵。我跟妙姐十年,每年冬天都會有一個月停留在水邊冬泳,每年往北走一些。去年十二月,在哈爾濱。跟著妙姐的十年,是真苦!比起黑龍江的冬天,金城這點溫度根本不夠看。我一口氣游到游輪邊,在船尾貼著外壁爬上去,找到了那間傳說中韋八爺修行的總統(tǒng)套房。房內無人。所謂老神仙水上修行,只是傳出去唬人的虛頭。想在人間做神仙,九分假一分真,技要顯,名要吹,不顯不吹不成神。修道術肯定要煉氣,但煉氣重守一條就是穩(wěn)坐于室,五心安定。在這種聲色犬馬的船上,五心哪個都不可能安定,更別提穩(wěn)坐于室了,不跳起來一起跟著外面吃喝嫖賭就可以稱一聲道心堅固了。或許有人可以做到,但韋八常仙門出身,做不到。常老仙當年公審十項大罪之一就是凌辱婦女。這位老神仙最大的愛好是給看中的良家女子開光,美其名曰宿世仙緣。上梁不正下梁歪,韋八這個親傳弟子雖然稍有收斂,但在張寶山提供的報告里記載得清清楚楚,身邊女伴常換,對外宣稱女弟子,出同行,住同宿。我爬到甲板上,弄昏了個路過的服務生,換上衣服混進船艙。雖然離啟航還有些時間,但艙內人已經基本滿了。衣冠楚楚大腹便便的男人。花枝招展美艷靚麗的女人。我甚至還看到了好幾個正當紅的女明星。真不愧是號稱內地第一豪華游輪。但這些跟我沒關系。作為剛剛才立足的第三等術士,雖然在市井里能被稱一聲神仙,但在這些人眼里,依舊是不入流的小角色。欲降龍蛇,需得先顯雷霆神威。顯威與織網一樣,需要慢慢來,尋準時機才能發(fā)動,不急在這一時。現(xiàn)階段安心做個無人重視的小角色,也挺好的。一路走過來,離著套房還挺遠,就看到兩個虎背熊腰的年輕男人守在通路上,阻止乘客繼續(xù)往前。兩人都穿著白色對襟褂子,黑色滾襠束腳褲,踏著老式圓口黑布鞋,一副傳統(tǒng)武師的打扮,往那里一站,氣穩(wěn)神凝,頗有幾分高手氣象。但他們其實是虛架子,或者說是死架子。這站法是特意練出來唬人的,不得本意,站死了,真要動手,就是個挨打的橛子。如果韋八連看門都能用兩個真正的高手,那我就得重新考慮一下他的實力了。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翻到船外,貼著船壁繞過這兩個唬人架子,順利地進入到套房里,簡單檢查了一圈后,躲進靠墻的衣柜里,慢慢調整狀態(tài),將呼吸和心跳都降到最慢最輕。剛躲好沒多大會兒,就聽到腳步聲響,三個人走了進來。一個人腳步沉穩(wěn)規(guī)律,每一步起落聲音輕重一致,間隔也是分毫不差。這是個真正的練家子,而且絕對是個高手。一人腳步沉重虛浮,步履大小不一,偶爾還有輕微拖蹭,就算在普通人里,也屬于體力較差的弱雞。而第三個人,最開始的時候我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直到接近才恍然發(fā)覺。他的腳步輕如鵝毛飄落,每一步落下都只有沙沙細響,仿佛沒有體重。這人始終是在用腳尖走路!只有腳尖著地,才能達成這種效果。“老仙爺,這是今天請見您的帖子,我按您給的標準篩過了,還剩下三個人。一個是香雪奶的老板李成棟,他最近生意出了問題,想求您指點。一個是花美集團的老板娘姚麗芬,想進軍京城,開拓北方市場,求您拿個主意。還有一個是東北來的,叫柳強,給的名片是金龍集團董事長。”說這話的人一口港普,舌頭硬得堪比石條。但語氣中帶著的恭敬卻是絲毫不假。這個應該就是港興號的老板,香港來的投資商人,方展新。一個低沉厚重的聲音響起。“柳強?關東霸王啊,橫踏黑白兩道,誰去關東地界都得給他面子,他來拜訪老仙爺想求什么?”這個聲音,居然是一直在用腳尖走路的那個人說的!我不由有些意外。進門只有三個人,難不成韋八還是個功夫高手?方展新回話:“柳強沒說,但奉了孝敬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一個尖利的聲音發(fā)出一聲輕浮的嗤笑。“倒是個懂規(guī)矩的,那就……”“聽說柳強在關東拜了道老姑,有什么事情是道老姑解決不了,非得大老遠跑金城來求老仙爺?”沉厚的聲音打斷了尖厲的聲音。尖厲的聲音立刻改口,“那就讓他先把話說清楚,再說見不見。李成棟和姚麗芬要求什么?”有意思!護法是術士的影子,離了術士什么都不是。從來沒有護法敢這么做!這個韋八,是假的!“李成棟資金周轉出了問題,他當初拿了花旗銀行的錢,簽了對賭協(xié)議,要是填不上窟窿,公司就變成人家的了,想求您老人家給指條道。姚麗芬是聽說市里要賣了棉紡二廠,想請您提點一下,能不能拿下來。”尖厲的聲音笑道:“呦,這姚大奶鼻子還挺靈,居然知道找我。安排她最后見我。”“是,那李成棟您見不見?”沉厚的聲音說:“李成棟背后有郭公子,資金的事情,還不是郭公子一句話?”尖厲的聲音立刻說:“對,對,他自己家的事情,讓他去求郭公子嘛。別人還有什么要求的,說幾個聽聽,再抽兩個,每晚三人的規(guī)矩不能破。”“內蒙白國棟想求延壽。”“這個不行,延壽他不夠格,掙了點糟錢就不知道自己多少斤兩了。”“廣西韋家興想求個護身鬼靈,不過他想要筌器。”“多大臉吶敢要咱的法門,老裴告訴遠生得空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還有沒有別的?”“有個女明星最近運氣有些問題,想請您老人家給開個光轉轉運。”方展新說了個名字,不說家喻戶曉,但至少是人人臉熟,幾年前剛演過一部大火的電視劇,后來跑去香港發(fā)展,卻只能演配角,再轉回內地,便錯過了風口。“哎呀,今天晚上已經安排見姚麗芬了,這個就明天吧,還有沒有別的事情?”“王公子又催您老人家上京了。”“知道了,回他就說時候未到,再耐心點。要是沒有別的合適人選就再安排兩個抬轎的,省得被外面說閑話。”“是!”方展新麻利地退出了房間。尖厲的聲音再次響起,“李成棟那老家伙肥得很,怎么不趁機拿他一把?少說能弄出來這個數(shù)。”“蠢!”沉厚的聲音響起,毫不客氣地訓斥,“他能發(fā)家,靠的是郭公子,現(xiàn)在既然出了事,那說明圖謀他產業(yè)的就是郭公子本人,你真以為自己是真神仙,敢從郭公子這樣的地頭強龍嘴里搶肉?李成棟這回不死也得上山!”被訓了蠢,可那個尖厲的聲音卻毫不在意,“嘿嘿,我哪能跟老仙爺您比,這也不是一天兩天這樣蠢了。那個姚大奶我享受了,行吧。姓冷的現(xiàn)在服服貼貼,玩他個外室,他也不能計較。明天那個歸您老人家享用?”“享受可以,棉紡二廠的事情,不能現(xiàn)在就答應她。仇公子還沒有給準話,遠生還得幾天才能搭上畢**,姓冷的心太急了。”“這事搞定,就可以上京了吧。”“再等等看。”“還等啊,我聽說姓葛的那個老不死的馬上就要上京了,他要是在京城站住,您老人家可就不好辦了。”“他還有幾天活頭?讓他先得意幾天。我總覺得風頭不對,再等等看。”“老仙爺,機不可失……”“不要說了,你們沒識過當年,不知道這當今天下的厲害,公開當神仙不見得是好事,別看現(xiàn)在南田北李鬧得歡,都不會有好下場。想稱神仙,不能像他們那么干,天早就變了,還用以前的法子,那是自尋死路。這事我再想想,沒想清楚之前,不準再提了,收的錢都退了。”“哎,那您老先歇歇?”“我出去轉轉,明早下船再回來,你好好享受吧。”“哎,您老慢走。”用腳尖走路的人走了。那個步沉氣穩(wěn)的高手坐回到沙發(fā)上,好一會兒才輕輕一嘆,跟著就是撥打電話的聲音。“王公子,我勸過了,老仙爺還是想再等等看,他不動心思,我這個護法也不能硬勸,要不你再琢磨點別的辦法?”“不識抬舉。”電話里傳出的是個年輕的聲音,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對韋八這個老仙爺毫無尊敬之意,“爺們是看得起他,才想抬舉他一把,他倒好還敢跟爺們擺架子,行了,你們就在金城窩著掙你們那三瓜兩棗吧,爺們再找別人辦這事。”“王公子,王公子,您別生氣,我們老仙爺是經過當年鎮(zhèn)壓的,這心里有點顧忌也是正常,我們這邊再敲敲邊鼓,他其實是想做神仙,就是怕風向再變,到時候稱神仙就是當出頭鳥,那不是自尋死路嘛。”“都什么年代了,還怕這個?真要有事,爺們保證送他去美國,照樣吃香喝辣的,怕個**啊!等你們過完年,還不來,這美事可就便宜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