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在細雨中沉寂，活人與死人的鮮血齊刷刷地流在地面上，嘩啦啦地交匯在一處，它們再無分別，都是冰涼無比，弄臟了少年的鞋底之后，順著石板縫隙，向著街道旁的水溝里淌去。

    長安城的人喜歡看熱鬧，此時大街小巷里的木門齊齊緊閉，可是，從門縫里，從細小的窗戶口里，正有一雙雙的眼睛緊緊看著屋外，若不是那叫聲太過凄厲，那刀刃太過閃亮，他們可能會走出家門看看這難得的熱鬧。

    雨水漸漸大了起來，雷聲炸響，好像道道驚天的擂鼓，好似要把這天都敲破才甘心。

    就在這時，一條火龍好像憑空出現在北城的街面上，迷離的街巷徹底驚醒，就在數次呼吸功夫，無數的馬蹄落在地面之上，發出鐵石撞擊的聲音，很快就掩蓋了雨聲與雷聲。

    一瞬間，無數崩騰而來的黑色駿馬形成了一道道的黑墻，阻擋了那些人的視線。

    駿馬通體漆黑，沒有一絲雜色，清一色的高頭大馬，每一匹的四肢都足夠強壯，便是那些幫派的漢子在它們面前，也顯得有些矮小。

    制式統一的銀色盔甲，馬上之人個個手持火把，腰佩彎刀，此時下馬而立，動作干凈而整齊。

    他們面色堅毅，任憑風吹雨打，仿佛一座座石頭雕像一般，巋然不動。

    街頭正中間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一輛馬車緩緩從黑暗中駛來。

    “好生熱鬧。在下孟憐衣，見過諸位幫主。”

    名貴的馬車上，走下來一位公子，他剛一下馬車，便有人撐起黑色大傘，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的黑暗。

    孟憐衣一身青色長衫，面如冠玉，腳步沉穩，背后的披風輕輕晃動裙擺，他緩緩走到了眾人身前不遠處，然后慢慢拱手，竟是主動行禮，打起了招呼。

    他看上去神色和藹，并不顯鋒芒，因為一路馬車勞頓，額頭前垂下的發絲稍顯凌亂，沾著水珠，給人的感覺稍顯狼狽。但是那些身穿銀甲之人看向他的眼神里滿是恭敬之色，沒有半分懈怠。

    稍有眼力見的人都知道這突然出現的青年不簡單，更不敢輕視絲毫，更何況這些老奸巨猾，執掌大權的幫主們。

    不少人都知道憐衣樓的樓主名叫孟憐衣。

    長安城幫派雜多，屈指可數的幾大勢力，憐衣樓便是當仁不讓的西城第一。

    北城里少有人見過這憐衣樓主，他們也都知曉這位憐衣樓主近來處境不好受，也知曉在那場風波里，憐衣樓也是充當了可憐墊腳石。

    哪怕如此，他們依舊不敢露出絲毫鄙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