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姻緣2
寺廟乃清修之地,衣食住行,樣樣都不適合林鈺養傷,是以當日她便跟著錦衣衛下了山。
然而山路濕濘,馬車難行,王月英年事又高,便只好留在寺中,等過些日天晴了再做打算。
王月英與李鶴鳴相談之事林鈺并不知情,她見了李鶴鳴,仍是恭恭敬敬喚一聲“李大人”,道一句“有勞”。
她下山時依舊騎的馬,但這回沒與李鶴鳴同騎,而是由澤蘭牽的馬。
林鈺體弱,做她的貼身侍女,少不了需要使力氣的時候,是以澤蘭與尋常侍女不同,是習過武的練家子。
拳腳功夫學得半精,勉強能入眼,不過身體結實,便是一般的男人都沒她四肢強健。
下山時,最前方何三領著錦衣衛開路,后面澤蘭一手撐傘、一手牽著馬與林鈺并行,李鶴鳴騎馬落在最后,恰好將前方正悄聲說密話的主仆收入眼底。
林鈺披著雪白的薄絨氅,一雙淺碧色繡鞋自裙下露出個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懷里還抱著只小手爐。
雨聲響,主仆二人的聲音壓得低,饒是耳尖的李鶴鳴也聽不太清兩人在說什么。
兩人說了一會兒,雨聲漸漸弱下去,李鶴鳴聽見林鈺小聲問了一句:“莫不是聽錯了?”
澤蘭正說及興起,壓根沒注意到這低弱的雨聲,篤定道:“文竹都說我生了雙了不得的狗耳朵,我怎會聽錯,那位錦衣衛大人當時定然在和李大人聊教坊司的姑娘!還說上次見過!”
林鈺聽罷,蹙著眉心,將信將疑地抬高傘檐,扭過頭悄悄看了看身后的李鶴鳴。
她記得,徐青引說他有位心愛的姑娘,莫不是教坊司里哪位罪臣之女。
她這一眼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卻不料恰對上李鶴鳴看向她的視線。
他雙目如鷹,好似聽見了她們在說什么似的。
澤蘭見此,忙伸手將林鈺拉回了頭,急道:“你別看啊小姐,你這樣看李大人都知道我們在提他了!”
林鈺的身體被暖爐捂得發熱,腦子卻昏得厲害,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抿了下唇,微微彎下腰小聲問澤蘭:“那怎么辦?”
澤蘭呆呆搖頭:“不知道。”
她有些后怕地道:“李大人如果猜到了我們在說他壞話,會找小姐你的麻煩嗎?”
林鈺聽見這話半分不樂意,她坐直身與澤蘭拉開距離,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樣,認真道:“分明是你要拉著我說他壞話,為何是找我麻煩?”
澤蘭被林鈺梗得說不出話,瞪直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是小姐你說想聽小秘密的!”
林鈺不肯認,她將手背貼上暖爐,輕聲道:“你若告訴我是他的小秘密,我就不聽了。”
身后的李鶴鳴聽見這話,撩起眼皮涼涼看了林鈺的背影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日色漸晚,等一行人行至山腳,雨也停了下來。
當李鶴鳴遠遠見到山下來接林鈺的人,才明白過來王月英為何那般情急地請求他保密林鈺失蹤之事。
山腳除了面色焦急等著的林靖,還有一個身姿頎長、容貌俊逸的少年——禮部侍郎家的三子,楊今明。
正是此前李鶴鳴在山中質問林鈺是否是她找好的下家。
楊今明年紀輕,比林鈺還小兩歲,今年才十六。
當年林鄭清大壽,林鈺隔著屏風撫了一曲《良宵引》為林鄭清賀壽,屏風后身影曼妙綽約,十四歲的少年一見傾心,當時心頭便種下了情根。
可惜少年情竇初開得太晚,那時的林鈺已和李鶴鳴定了親事,楊今明只能將這份情意珍藏于心。
兩年過去,少年的情根不僅沒枯死,反而在聽說林家退了與李鶴鳴的親事后,枯木逢春般又活了過來。
精神抖擻,比起李鶴鳴這棺材臉朝氣了不是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