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她當時是怎么回答的呢。
姜寒星記得,她是也沒置可否,彎腰微微行了個禮:“趙夫人既如此說,那便是盛我的情了,若我有朝一日,還望夫人拉我則個。”
她說完,自己又笑:“自然,還是并沒那一日才最好。”
姜寒星想起趙夫人當時瞧自己神情,也仍是想笑。大約趙夫人也并沒見過自己這樣,情誼并非無,卻也論斤賣。
也不知道沈環話里究竟有沒有摻假,總之徐桓之是遲遲沒有來。雖金桂坊寸土寸金,這茶的品質卻很一般的樣子,稍冷便有鐵銹味兒,姜寒星實在是喝不慣,指頭沾了茶水,百無聊賴地在桌子上寫字兒,比貓畫虎了半天,她自己都沒察覺,定睛仔細一看,竟是方才同沈環寫過的那三個字:
王行簡。
當朝首輔王行簡。
姜寒星隨之想起王首輔履歷。比之許多一生多波瀾的名臣,王首輔生平,那可平淡得多。是書香門第,但也不是什么瑯琊王金陵謝之類的望族,尋常清流,養出來的尋常天才,一路規規矩矩讀書,科考,并沒什么十四舉人,十七狀元的壯舉,卻也仍擔得起一句青年才俊,二十四中了舉人,之后一路坦途,會試、殿試,從沒進過前三,卻也沒出過前十,后來進翰林院,遇上位好老師,一路提拔他進了內閣,后來永安元年黨政,老師家族滅,其他同僚意冷,倒顯露出他這不顯山不露水性子的好來,因著并沒說過王沛的壞話,竟也一朝成了首輔了。
后來眾人才發現,他其實也并不說王沛什么好話。
但兩面騎墻,縱圣人都說中庸,也終究還是為人所不齒,故縱王首輔其實庇佑清流頗多,朝堂之上,也還是罵聲多,從來沒見過王首輔因為這事治誰的罪。
去年祭天大典,姜寒星曾有幸見過一面,看著年歲也不算很大,但那雙眼睛,總像是蒙了霧,叫誰也看不透他心思。
“寒星姑娘,怎的在這里?”
一聲呼喚給姜寒星從沉思中拉出來,她抬頭一看,正是她早等了許久的徐桓之,還頗訝異狀同她打招呼,裝作是偶遇呢。
自從周臣這事壓在她身上,姜寒星已許久沒睡過囫圇覺了,哪里還有心思再同他去虛與委蛇,她直接指了桌面上未干字跡叫他看。
“不巧,我剛好是在這里等徐主事。不止這人,徐主事可還認識?”
場面話被人戳破,徐桓之倒也不尷尬,施施然坐下,很是品鑒了一番姜寒星的書法,贊了句娟秀,而后才緩緩道:“姜姑娘這就是說笑了,王首輔的大名,哪個會沒見過。”
“那人呢。”
“朝會時總難免碰到。”
姜寒星看著他。她與徐桓之見面并不算多,但每一次,都足夠印象深刻,她深知他這人,縱你給他臉上假面全撕破,他也依舊能從容笑,與周旋,那只是浪費時間。
所以不管她回什么,姜寒星都只是敲著桌子問:
“王首輔,是徐主事老師吧。”